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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灰烬(8)
    博陵并不大,可也奇怪,他竟从未和她有过交集。唯一一次还是因为陈初,当时是暑假,她带着唐乐回家,他才知道,原来她们是朋友。那天他在琴房练琴,陈初和她在客厅看电视,叽叽喳喳吵得要命,他却没听见她的声音,借着去洗手间看了一眼,她高了不少,穿着简单的白t恤,像一株散发着迷人芬芳的栀子花。
    她也看到他,很快又撇开脸。
    他已经不再是保姆的儿子,他已经是何婧的得意门生,可她依旧没有看他,犹如他还是站在墙角小心张望的男生。
    贝思远觉得愤怒,却忍不住去看她,一眼又一眼。
    后来又听说唐家破产,唐先生跑路,他去找过她一次,大别墅已经贴了封条,谁也不知道他们搬到了哪里。她的消息还是陈初透露的,她回家红着眼睛哭了两次,告诉他,唐乐一家的境遇。
    他想问他们去了哪里,却问不出,被陈初哭得心烦意乱,便拿纸巾帮她擦了擦脸。
    再后来,再后来他便和陈初在一起了。
    陈初是何婧的女儿,陈初喜欢他,比起她对自己的视而不见,陈初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自己,专注而深情。
    这是再好不过了,虽然他仍旧觉得不开心。
    谁也不知道会发生后来的事,那天他刚从陈家出来,坐车回家,也不知道为什么鬼迷心窍走了另一条路,或许是他从陈初的碎碎念中得知她的住址。
    可就是这般碰巧,他遇见了她,同时还有那几个男人。他们拿着管制刀具,拖着她往小货车里塞,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讨厌她,却追了过去。
    “哟,你的朋友啊?”
    “男朋友吗?”
    “那一起走吧。”
    双手难敌众拳,他虽高却消瘦,被几个男人推搡着,毫无还手之力,挣扎反抗只换回拳头和巴掌,他觉得自己真没用。
    他们一起被关到一间废弃的工厂,他们逼着他拉琴,整整十多个小时,他拉得手抽筋,几近昏厥,他们仍旧不肯放过他。最后的意识是她抱着他哭,跪着求他们:“不要折磨他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利息马上还……”
    被放走之后,他再也拿不起琴了,可他却恨不了她。
    他满脑子都是她的眼泪,和她那双冰冷的手。
    向来未得到都是最美好,但凡已失去终归最重要。
    贝思远知道自己栽了,他爱她。
    但于她来讲,自己什么都不是。他们从那个废弃的厂房离开时,她叫住了他。贝思远有些欣喜,却听见她说:“你不要告诉陈初,这些事,你一个字也不要和陈初吐露。我不想让她担心。”
    那一刻,贝思远竟然有些嫉妒陈初,他为了她落到如此境地,她却只惦记着陈初。
    可他无法拒绝,只要她开口,他不可能拒绝。
    一如多年以后,他对她歇斯底里,希望她换份工作,不要这样折腾自己,可无论他说什么,她都是无动于衷。她却可以为了陈初来找自己:“你知道何老师生病的事情吗?陈初这段时间吃不好睡不好,估计要把自己逼疯了。你还能够继续拉琴吗?算我求求你,再试一次,可以吗?”
    他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却翻江倒海:“你以为你是谁?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唐乐愣了一下,很快便道:“这不是为了我,是为了陈初,为了何老师。”
    可我是为了你呀。
    当然,这句话他永远不会对唐乐说。
    最初强迫自己重新拿起小提琴,他接连做了一周的噩梦,不停梦见在那个宽敞的厂房,他不停地拉着琴,稍一停顿,便有鞭子抽在他身上,他的眼睛被蒙上了黑布,音节错乱也没人发现,耳边除了咿咿呀呀的琴声、恶意满满的笑声,便是唐乐的低声啜泣。
    每次噩梦惊醒,都是一身的汗,可他仍旧逼迫自己拿起了琴。
    但这一些,唐乐永远不知道,也不会在乎。
    那一天他结束演出后,特别特别地想见她,千里迢迢赶来,她却说:“你不要来找我,我不希望陈初误会。”
    贝思远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他扼住她的手腕,问她:“你爱过我吗?”
    可是,他没有听到她的回答。
    “那你爱过我吗?”陈初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
    天已经黑了,她看不清楚贝思远的表情,只听见他沉重的呼吸。
    他没有回答,她却听见他的答案。
    像悲怆的挽歌,撞击在她的心上。
    “她从未接受我,在她心里,我永远比不上你。即便我为了她失去一切,即便我希望她过得更好而战胜自己拿起小提琴,她也不会多看我一眼。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所以,陈初,你要恨就恨我,不要恨她。”
    他低沉的声线像一把烈火,将她燃烧,将她燃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