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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2 章
    《儿童不过五六岁》录制时,头套里伸进来的食物越来越多元化,有时候是一块果味糖果,一瓶小饮料,一颗葡萄……
    后来,杜落晨就下意识以为都是水果,没想到小肉手往头套里面伸了一个折好的小玩意。
    她打开一看,用废纸折叠而成的小垃圾桶。
    不得不说,林顾古还真是有心,不过五岁就担起了节目组照顾玩偶人的小任务。
    中场休息时,林顾古一人在角落偷偷忙碌,杜落晨走近。
    林顾古一下戒备地护起自己玩弄的小玩意,语气凶巴巴道:“你想吃什么了?”
    杜落晨无奈,原来自己在林顾古眼中已经成为了需要提供食物的玩偶人。
    她探了个头:“你干嘛呢?”
    林顾古护着怀里小东西,不让她看见:“不关你的事。”
    杜落晨耸了耸肩,她知道小孩的隐私是要保护的,她也没继续追问,过去和其他小娃娃玩闹了。
    林顾古也不知道忙活什么,忙活完了,过来找杜落晨。
    他把其他小娃娃赶走后,小肉手神神秘秘地握了个拳头伸进头套里面。
    林顾古和人谈话都像命令:“伸手接。”
    杜落晨伸手摊开掌心。
    白白嫩嫩的小肉手松开拳头,掉下一个小玩意。
    光线较暗看不太清楚,杜落晨摸在手心上,有棱有角,一个小纸制品。
    她捏着往玩偶头套中透过眼睛的光中照亮。
    林顾古脸泛起绯红,双手抱胸昂头:“做这个一点都不难,我就只是想做一个,不是特地送给你的。”
    是一颗雾蓝色细长纸条折叠而成的星星,少年的手肉肉的,折叠这些细长的纸条,多有不便,所以他总是拆了又折,拆了又折。
    小小的雾蓝色星星上有许多折痕,指尖摩挲地小星星泛起许多小纸绒毛,光亮一照,连同纸绒毛一同照亮。
    雾蓝色的星星仿佛真的在这头套的黑暗中,闪闪发光。
    杜落晨眼中隐约泛起泪水,为什么这么大的人了,感觉比小娃娃还伤感。
    “谢谢顾古。”她将小星星小心翼翼的握在手中,不敢放进口袋中,生怕运动积压了星星,在手中握着又怕握得松了,叫星星溜走了。
    杜落晨夸奖:“你做的星星特别好看,姐姐很喜欢。”
    她真想摘下头套朝着林顾古肉嘟嘟的脸上狠狠亲一口。
    林顾古还是放不下傲气:“我做得什么都很好看。”
    在林华和林顾古母亲来迟的时候,总是杜落晨陪伴着林顾古。
    渐渐地就成了一种习惯,两人是录制结束最晚离开场地的。节目组常因杜落晨逗留场地,会给她安排些清扫场地,整理物件的工作。
    她没怨言,乖乖照做了。
    林顾古倒是一边帮着她清扫,一边抱怨着节目组。
    节目组许多人也因需要拜托落晨做收尾工作,而改善了对落晨的态度。
    节目组众人慢慢才发现林顾古一直在给杜落晨往头套中递吃的,递水,本属于他们的工作,一个傲气的小屁孩全做了。
    节目组也不太好意思,接任了递擦汗湿巾,递吃,递喝的工作。
    林顾古得知节目组良心发现,不过他依旧往头套里头递吃的,甚至还像是攀比一般,往头套里面送的东西更多了些。
    一个小头套里面渐渐多了许多的手,接二连三地递东西进来。
    ——
    一次录制开始现场,杜落晨去换玩偶服装,小娃娃们在现场撒欢,在现场捣乱工作道具,三五个人拿着水彩笔把道具画得到处都是。
    录制现场是一片五彩玻璃的狼藉。
    节目组的人都出动去拉劝小娃娃们,小娃娃们就是越阻止,越玩得欢乐。
    节目组实在是收拾不住这些小娃娃们了,众人去拜托孩子头林顾古。
    林顾古抱怨节目组都来不及,哪会听他们的拜托,摆着臭脸,只说着:“不关我的事。”
    杜落晨穿着玩偶服装出来,看见大型儿童涂鸦现场,她大声劝着:“小朋友们停下来,排好队。”
    小娃娃们没人肯听,继续拿着水彩笔现场撒欢。
    林顾古冷了张脸,喊着:“别画了。”
    现场一片安静,小娃娃们都拿着水彩笔不敢动了。
    节目组算是看懂了,这群小娃娃们听林顾古的,而林顾古听杜落晨的。
    杜落晨无奈,幸好林顾古站在她这头,不然非要把这全场变成五颜六色的线条,也不知道收尾时候清扫现场要擦多久。
    录制结束,节目组众人离开,留下林顾古和杜落晨两人清扫现场。
    林华来得出奇早,林顾古执意留下来帮杜落晨清扫被她拒绝了。
    这现场看上去一时半会打扫不完,小娃娃还在长身体,按时吃饭是关键。
    ——
    偌大的现场,只剩下杜落晨一人提着水桶来回擦洗着这些水彩笔的痕迹。
    她跪在地上仔细将地上的水彩笔都擦洗干净,手臂抹干一把汗,松口气站起来。
    “小落。”
    杜落晨正转身,听见声响,脚底打滑,人直直往后跌去,水花四溅,一屁股墩坐进了污水桶中。
    沈臣达居高临下,门外的光是一条长格子,他站在长格子中,影子被拉得修长。
    他依旧是黑帽黑口罩,黑衣黑裤,一身黑的妆容,融在黑暗中。
    他伸手想拉杜落晨。
    杜落晨自己撑着铁桶,起来了,屁股一圈是水渍。
    沈臣达不免嗤笑。
    杜落晨冷眼看着。
    还笑!还不是你害的。
    她没好气道:“你来干嘛。”
    他语气温和:“好久没见你了。”
    杜落晨提着水桶,往水龙头走去:“我们分手了,不用我一直强调提醒吧。”
    沈臣达跟在他身后,想伸手接过她手中的水桶:“分手了,又不是生离死别,偶然碰见也是正常的事嘛。”
    她的手躲开了,水撞击桶壁发出清楚的响声,水渍溅出:“……这里?!偶然碰见?!”
    “你能在这,我不行?”
    她丢下水桶,转头直视沈臣达的目光,手指门外,态度强硬:“不行,你该干嘛去干嘛,别呆在这。”
    铁桶与地面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水花高涌,湿了一片地。
    杜落晨甩了句话,就又提起水桶去接水了。
    她接了水回来,看见现场已经没有沈臣达的身影,不知为何松了口气,却添了份烦躁。
    刘哥带着一大袋物品匆忙上来,扔给杜落晨,扔下句话:“他说先换条干净的裤子再忙。”
    刘哥不等杜落晨说话,就匆忙跑走了。
    袋子打开一看:女士牛仔裤,清洁喷瓶,抹布……
    她换了裤子,继续清扫。
    她结束清扫时,天幕暗了,大汗淋漓,总算是把现场清理干净,她活动腰骨,能听到一串的骨头响,浑身活动开,特别舒服。
    ——
    杜落晨驱车回家,她一身臭汗,连忙去洗了个澡,发现微博热搜版上,头一位竟然是#沈臣达杜落晨藕断丝连#。
    视频中隐约能听见杜落晨吼着“不行!你该干嘛去干嘛,别呆在这。”两人一起在黑暗的房间中的照片,和杜落晨离开时换了条裤子。
    这些证据不免叫人浮想联翩。
    评论区一众声讨:
    “杜落晨有完没完,都分手了,还缠着沈臣达。”
    “恶心杜落晨,别靠近沈臣达了,呕!”
    “心机杜落晨滚出娱乐圈!”
    ……
    杜落晨看着评论,心还是会揪痛,眼前一片黑暗的眩晕,人的意识也昏昏沉沉,迷迷糊糊。
    沈臣达又出来回应了,不过那几句解释。
    营销号更大张旗鼓地传播着杜落晨的手段,称其行走娱乐圈多年,不仅靠的是身后有台长依靠,精准的看人眼光和非凡独特的心机手段。
    通篇下来,痛斥杜落晨的心机,指责手段的黑暗,反面教材。
    好累。
    杜落晨人身心疲惫,看完评论之后,人的困意上头,眼前一黑,沉沉地睡过去了。
    又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身上的疼痛一下接着一下,看不清眼前,不知道下一回的疼痛落在身上何处。
    一只大手往身边一推,人一下坠落空境,回望又是沈臣达那张淡漠的脸。
    ——
    她从梦中醒来时,手机铃声叫个不停,是妈妈打来的电话。
    林元元:“阿落,你是不是最近往家里寄东西了?”
    杜落晨一怔,整个人坐起身来,像是一阵电流劈向脑中。
    她唇间颤抖,微弱轻声:“别拆。”
    林元元没有听见杜落晨的声音,继续道:“最近总有人大晚上来敲门,开了门又没有人,发现地上是你的包裹。”
    林元元嘀咕了声:“最近怎么包裹都是深夜寄。”
    杜落晨颤音道:“都扔掉。”
    还在通话,林元元询问:“阿落,你说什么,要我们拆开看看吗?”
    她听见手机那头已经传来了撕包裹的声音。
    她想嘶吼,嘴巴却这么都发不出声音。
    林元元平静:“是你以前的丑照,上面还有些字。”
    她笑了,凄惨至极地笑了。
    她冷笑着,语气万分平静:“妈妈,没事,是我朋友,他们恶作剧呢,你们把包裹放在门口就好了,别管。”
    林元元问:“不管就好了吗?”
    她重复着:“爸妈,没事的,没事啊,马上就会没事了,马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不明白为什么生活才有点起色,又被拉入了深渊。
    她不配好,她就该呆在暗无天日的炼狱。
    如果有光照进来,就要有人替她承担悲剧。
    也许是沈臣达,也许是父母。
    她不配有光。
    她不配。
    杜落晨的那通电话,连声告别都没有,就将手机丢在床上,传来冰冷持续的“嘟,嘟”声。
    ——
    丁雪朝坐在大厅喝水,见杜落晨出来问了句:“这么晚了,你去哪?”
    她没有回应,目光向前,直直地走出了门。
    丁雪朝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她的奇怪,她怎么连拖鞋都没换,就出门了呢。
    丁雪朝拨打她的电话,铃声微弱无情在房子里传荡。
    连手机都不带。
    丁雪朝紧张冲出了门,杜落晨人已经不见了。
    她立刻拨通沈臣达的电话。
    她匆忙按着电梯,数字一个个往下,她的心悬得高,快接电话!快接电话!
    电话总算是通了!
    ——
    丁雪朝冲出了小区,趿着拖鞋,披头散发在大马路上寻找杜落晨的身影。
    她欲哭无泪,一遍遍嘶吼着:“小落……”
    城市笼罩着黑,一抬眼跌进满目灰暗的天空中。马路上一串冰冷的路灯,人,车辆都稀少得可怜。
    丁雪朝的拖鞋跑掉了,赤脚在街道上寻找杜落晨。
    她赤脚跑过几条街,柏油马路,石砖人行道,混泥的土地,划伤了她娇嫩的脚。
    寒风杂乱地吹刮,头发铺泄散乱,带着哭腔,嘴里喊叫的名字发音都牵强。零星的路人侧目看她一副疯疯癫癫的模样。
    她拨打报警电话,却哭哭啼啼说不清楚话。
    她给了所有能想到的人都打了电话,慌乱得不成样子。
    她都不敢细想,杜落晨究竟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
    ——
    沈臣达接到电话,听见丁雪朝未语先哭,人更是慌张得不成样子。
    他驱车赶到小区,看见高楼之上黑暗之中摇曳一袭白衣。
    杜落晨瘦小的身影被凛冽的晚风吹得更加单薄无助。
    他什么都没想,立刻冲上楼。
    ——
    深夜,小区中人员稀少,就连外出蹦迪的人都睡了。
    杜落晨来到天台,夜晚的风拂面,柔柔地吹着,吹动落晨的长发,她往下眺望。
    这儿,好高啊。
    楼中的亮格子就剩零星几个。
    四周静得只剩下风声和心跳呼吸声。
    我好像……撑不住了。
    从这跳下去会死吧。
    血肉炸开一样砸在地上,双眼瞪大惊恐,腿扭曲成不正常的弧度。最远的血滴……血滴应该会有十米远吧。
    她仿佛看见自己的尸体在地上,周边围起一圈隔离线,围观的人群指指点点,谈论着猜测着传播着自己尸体的故事。
    沈臣达会看到我这副丑样子的。
    她自嘲笑了,眼中却落下一滴泪。
    爸妈,我曾经说过,我要一直陪在你们身边。
    真对不起啊,阿落要失约了。
    ——
    “小落!”沈臣达跑上楼,气喘吁吁,他吼叫。
    杜落晨眼中的泪流个不停,她温和轻声:“你怎么来了?”
    她已然分不清眼前,原来上天还是眷顾她的。沈臣达也不知是眼前的幻影还是心中的眷恋。
    沈臣达一遍遍轻唤着:“小落,小落……”
    杜落晨和煦地笑了,她还是喜欢听沈臣达喊自己的名字,无论什么时候,即使是放下一切,推为宁静平和的最后时刻。
    沈臣达走近,他的手悄然牵起杜落晨的小手。
    那温热的触感包裹,杜落晨才慢慢意识到眼前的沈臣达是真实的,真真切切。
    他正站在她面前。
    ——
    出警的速度很快,警车的鸣笛声在沉寂的城市中叫嚣。
    丁芷云叫了许多人,在鳞次栉比的a城中搜寻。
    a城盘踞在黑暗中,却有一块小喧闹因落晨而起。
    深夜,许多人在这座熟悉城市中漫无目的,紧张慌乱地寻找着杜落晨的身影。
    ——
    杜落晨回神,震惊甩开沈臣达的手。
    一切归于真实,悲痛卷挟而来,她凄惨地笑道:“臣达,你说他们为什么?”
    她嘶吼道:“为什么啊。”
    “针对我也就算了。即使他们说我,骂我,指责我,我都没有怨言。”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爸爸妈妈,为什么!他们有什么错,他们该过清闲的日子,颐养天年。”
    沈臣达温声劝导着:“小落,你先过来。”
    杜落晨的眼中毫无光彩,空洞黯淡地看着下面那些遥远而渺小的场景,看着自己的尸体:“是不是我没了,所有事情都能结束?”
    沈臣达嘶吼着:“不会的,小落!伯父伯母,我会安排到安全的地方,不会再有人打扰他们。”
    他卑微地乞求:“小落,过来好吗?”
    杜落晨语气万分平静:“臣达,这里一点都不高。”
    沈臣达慢慢走到她身边,伸出手:“小落,把手给我好吗?”
    他的脚站到了边缘。
    杜落晨的目光随着他大胆向前的脚步移动,好像平静的心多跳了一拍。
    沈臣达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落晨,根本无惧脚边的悬空,声音很颤:“小落,你很害怕吧。把手给我,我陪你一起,我可以陪你一起,我们一起就不怕了,好不好?”
    杜落晨递出了手,沈臣达大手劲力一带,将她拉进怀中。
    俩人直挺挺地往后倒去。
    那天晚上,看不见星星,就连月亮都看不见,天空中是看一眼就会陷进去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