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慕的表情很是淡然。
    有阳光穿过巨大的窗户，落在她的身上，暖融融的。
    此刻的她好像已经全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不再吵闹，不再反抗，仿佛那天对冷辰傲所说的绝情言辞字字当真，即便见了他一面，之后却再没有在段长笙的面前提过。
    她在等。
    无声等待着冷辰傲将她带走。
    说起来有些荒诞，但苏慕慕的确对冷辰傲有种几乎盲目的信任。
    即便此刻的她身陷囹囫，甚至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听到冷辰傲的消息，也并不怀疑这一点。
    她知道的。
    冷辰傲一定会来救她。
    这是她对他的信任，也是他对她的执着。
    铭心刻骨，深入血肉。
    但这看不清前景的渺茫状况之中，倒也还是有好消息的。
    比如，段长笙肉眼可见的很忙。
    尽管他已经挤出自己能用的绝大部分时间陪在苏慕慕身旁，但两个人见面的时间却还是越来越少。
    想必，冷辰傲给他添了不少麻烦，至少足以让他焦头烂额。
    这些，段长笙从不会跟苏慕慕细说。
    苏慕慕也懒得问。
    她很清楚，起码现在，她从段长笙这里，注定得不到什么更加有效的信息。
    现在她需要做的，只是不慌神，不露馅，不将段长笙激怒。
    思维前所未有的明晰，她柔软纤细的手指微微伸出，神色平和之中，自有几分摄人的冷酷。
    随着她的动作不断，花瓶逐渐被大大小小的百合与满天星所填满。
    浅色为主调，颇有几分文雅。
    苏慕慕心不在焉的剪断了最后一支百合。
    花瓣上露珠颤动，滴答，落在她的指侧。
    触感微凉。
    而随着剪刀清晰的咔嚓声一起响起来的，是门被打开的声音。
    苏慕慕的动作微微一僵。
    她缓缓仰起头来，只见一抹高挑身影此时就依靠着书房的门框，无甚情绪的望着她。
    纤长的睫毛垂落，掩去了眼底更多复杂的情绪。
    苏慕慕声音亦是绵软的。
    “你怎么回来了？”
    她问，态度如常。
    但此刻的段长笙却有些不太正常。
    他一步一步，踩过大理石铺就的地砖，走到了苏慕慕的面前。
    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令人毛骨悚然。
    他宽阔的肩膀跟高大的骨架投下大片阴影，几乎将苏慕慕全数笼罩其中。
    苏慕慕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水生调的木质香味。
    平和，温雅，从容，成熟。
    然而此时，其中掺了一点烟草的呛人，便显出几分前所未有的攻击性。
    他心情不怎么好。
    苏慕慕几乎第一时间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随着这样的想法冒出，段长笙微微躬身，取走了她握着的那支洁白而芳香的百合花。
    那只与苏慕慕手掌差不多大小的花被他修长的手指执着，便显得袖珍迷你起来。
    他低头轻嗅，随后，才答非所问道：
    “有时候，我觉得你什么也不知道，也是好事。”
    而听到来自段长笙的评论，苏慕慕抿了抿唇。
    她抬头，看向段长笙，眸中似是多了点嗔怪的意味。
    “是你平日里有什么都不肯跟我说的。”
    苏慕慕问：
    “现在，怎么又怪罪起我什么都不知道来了？”
    段长笙耸了耸肩，柔软的花瓣被他捏碎。
    “我哪里是在责怪你呢？明明是在夸奖你——”
    他语气温润。
    “有时候，无知反而才是安全的。”
    苏慕慕敏锐的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
    段长笙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即便不抬头，也能感受到的，如芒在背的刺目。
    这一刻，苏慕慕反应过来， 段长笙大抵是发现了什么。
    她心中一紧，面上却半点不显，只是似是担忧的问他。
    “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苏慕慕看向他，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更加茫然一些。
    “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嗯，不止如此，好像还有点烦躁。”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没有露出任何端倪，仿佛这只是一句最为简单的关切。
    但与她几乎天衣无缝的表情不同。
    她能感受到自己胸腔之中越来越快的心跳，几乎要跳出肋骨的束缚，彻底失控。
    而听到来自苏慕慕的关切话语，段长笙只是微妙的保持着沉默。
    他没有说话，但缓缓坐到了苏慕慕的身侧。
    冰冷的手掌挟着晚秋的寒气，比花上坠落的露珠更冷，捏住了苏慕慕纤细的腕骨。
    他表情淡然的望着这只被白色花朵所填满的花瓶。
    “你不觉得，这颜色有些太单调了吗？”
    他操纵着苏慕慕的手腕，从一旁五花八门的新鲜花篮里，拿起一只几乎鲜艳欲滴的殷红玫瑰，放在了花瓶的最中央。
    格格不入，又十分和谐。
    百合与满天星成为了最好的陪衬，让这朵盛放的玫瑰越发夺目。
    段长笙似乎对此十分满意。
    他语气像是闲聊，很平常。
    “比起百合，我觉得你还是更加适合玫瑰。”
    玫瑰的刺已经被拔除了。
    苏慕慕的指尖却似乎还残留着些微的痛感。
    她没有反抗，而段长笙却靠得更近了。
    她的肩膀靠着段长笙的胸膛，男人温热的呼吸就在苏慕慕的耳畔轻轻起伏着，若有似无的烟草味越发清晰。
    “你不问我，为什么会这么说吗？”
    心脏如同擂鼓一般。
    跳动的频率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似乎要跳出嗓子眼。
    苏慕慕甚至不敢去想，段长笙有没有听到她这不太正常的心率幅度。
    但这在此刻，都变成了无关紧要的问题。
    段长笙只用一句话，便确确实实的让她如坠冰窟，浑身发冷。
    “你其实并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听话，也根本不是已经忘掉了冷辰傲，对吗？”
    他几乎单刀直入的开口。
    “玫瑰只是收敛了刺，只要没被拔掉，它就又可能再度将刺放出来，随时等待着赐我满手伤口。”
    苏慕慕听明白了段长笙的比喻。
    他猜到了。
    是谁跟冷辰傲通风报信。
    但——她不能慌神。
    苏慕慕缓缓微微侧过了脸。
    她唇角微抿，似乎有些不悦的与段长笙对视着。
    “为什么要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