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兽彻底撕开假惺惺的外皮，露出了他尖锐的獠牙。
    而很显然，段长笙也被他这副姿态彻底激怒了。
    他双手撑着桌子，衬衫下勾勒出绷紧的手臂肌肉线条，他按着冰凉的桌面，冷意仿佛要凝成实质，化作尖冰，将冷辰傲穿透，话也几乎是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那你大可以试试。”
    段长笙道：
    “你找我多少麻烦，我就会回以你多少麻烦——既然你把手下的商业帝国当做儿戏，当做筹码，那么我倒也愿意，好好跟你玩一玩！”
    他们总算各自都扔掉了最后的伪装。
    甚至连虚假的和平都不肯维持，空气里隐约有火药味弥漫。
    至于其余高管，无论是道恩制药这一方，还是站在宋北野这一方，大都表情各异，十分慌张。
    他们似乎疑惑于两人不死不休的态度，好奇他们为何结下这么深的梁子，却谁不敢先一步开口。
    整个会议室都陷入落针可闻的安静中。
    唯有冷辰傲与段长笙之间，火花四溅，好像下一秒就会引燃一场彻头彻尾的爆炸。
    冷辰傲重新站起了身。
    他一步一步走到了段长笙前方，跟他面对着面。
    那双比最深的海洋更加漆黑悠远眼睛里，浮现出几乎疯狂的笑意。
    “等着吧。”
    他声音低沉。
    “我知道，她在你身边，但她却只会是我的——”
    冷辰傲道：
    “卑劣的小偷再怎么用尽心思，她也总会物归原主，因为，那是你偷来的，她从来没有属于你过，从前不会，现在不会，未来，也一样。”
    段长笙瞳孔紧缩。
    若说之前，冷辰傲的种种只是让他心烦。
    那么这句挑衅，简直就是生生踩住了她的逆鳞。
    段长笙想要给面前的冷辰傲一拳，但他知道，谁先动手，就是输了。
    他勉强收敛了情绪，却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戏谑的笑意。
    冷辰傲如此笃定，苏慕慕属于他。
    而如果，苏慕慕已经不想跟他走了呢？
    思及苏慕慕的亲昵，他突然生出某个恶劣的念头。
    “如果，我同样偷走了她的心呢，而她早已心甘情愿呆在我身边呢？”
    段长笙望向冷辰傲。
    “你找到了她，但她却不愿意跟你回去了——那可怎么办？”
    他亦笑起来。
    “也许，你曾经的所作所为早就让她厌烦透顶，她已经不再想要待在你身边，陪你浪费时间了。”
    这话说的几乎恶毒，却也无不现实。
    冷辰傲理应动摇。
    但他没有。
    男人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他平静的看向段长笙，仿佛笃定他跟苏慕慕之间的感情，不会有第二个答案。
    “不可能。”
    他斩钉截铁道：
    “我有百分百的信心，比起你——不，无论是谁站在我的对立面，她都一定会义无反顾的选择我。”
    段长笙脸上的笑容微僵。
    他终于收敛了神色。
    闲散的悠哉，虚假的温柔，都从段长笙的脸上消失了。
    他烟灰色的眼瞳里闪过一丝鲜明的恼怒。
    “看不出来么，你倒是对你自己很有信心。”
    他像是被段长笙的言辞所打动，优雅的鼓了鼓掌。
    “真是动人的情感啊。”
    他靠着桌沿道：
    “看在你爱的这么笃定的份上，现在，我给你一个把她带回去的机会，怎么样？”
    他下颌扬起，这一刻，他的温柔尽数褪去，只留骨子里的危险。
    “我跟你做一个交易，如果你能接受我的条件，那么，我就不再阻碍你寻找她，亲手把她重新交到你的手中，如何？”
    冷辰傲轻嗤一声。
    他用一种几乎审视的目光看着段长笙，显然，并不觉得他会有这么好心，也并不相信他的鬼话。
    段长笙见他不回应，则像是有些可惜的摇了摇头。
    “怎么，不愿意吗？”
    他叹了口气，装出几分假惺惺的惋惜，对冷辰傲道：
    “我还以为，你这么坚定，说明你们情比金坚，心有灵犀，原来，也只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啊？”
    段长笙轻啧一声，耸了耸肩。
    “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算了，大不了我们慢慢耗，只是，不知道，你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从我这里，把她夺走了。”
    冷辰傲深邃狭长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厉色。
    虽然不知道一肚子坏水的段长笙又是在打什么算盘，但面对所有与苏慕慕相关的事，冷辰傲总是有种虽千万人吾俱往矣，能将全世界排在他身后的气势——
    所有的冷漠、考量、精确的估算，利益的顾虑，道德的牵扯，在她面前，都似乎显得无关紧要。
    冷辰傲面无表情的看着段长笙。
    他几乎掷地有声道：
    “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招。”
    上钩了。
    段长笙缓慢的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
    镜框边缘闪过一点冰冷的流光，掩去了他眼中扭曲的愉悦。
    他点了点头。
    “我没有骗你，只不过，要把她还回去，那代价可是巨大的——到时候，你可别后悔，或者动摇。”
    冷辰傲仍然不语。
    段长笙转过身。
    “跟我来吧。”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
    “你一个人来。”
    冷辰傲毫不犹豫上前两步。
    跟在门口的冷辰傲保镖露出有些犹豫的神色。
    然而冷辰傲却只是递给他们一个平和至极的眼神。
    “在这里等我。”
    说罢，便跟着段长笙向着他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而在进入之前，段长笙又忽然转过身来，无甚情绪的扫了眼冷辰傲。
    “稍等，我助理还在里面，我去把他叫出来。”
    冷辰傲停下脚步，看向段长笙的眼神仍异常冰冷。
    而段长笙却似乎忽然不觉，朝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苏慕慕已经醒来许久。
    但休息室的自动门，却还紧紧的关闭着——
    休息室的打开方式只有段长笙的指纹。
    他走近了些，脸上的冷淡却全数融化，只剩下绕指的温柔。
    “滴——”的一声，面前的自动感应门应声而开。
    苏慕慕此时正几乎百无聊赖的靠着床头，手里捧着一本从段长笙书架上随手搜刮来的法文小说，听到了响动，也抬起头，眼睛亮了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