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慕颤了颤，她死死咬住了后槽牙。
    “我总会知道的。”
    她说：
    “冷辰傲，你不能瞒我一辈子。”
    冷辰傲拿冰凉的手指去碰她的脸。
    那种刚刚回来一点的爱慕再度无影无踪。
    她的脸上只有恨意鲜明，是几乎锐利的痛恨。
    “我没有对你撒谎。”
    他说。
    面对这样的辩解，苏慕慕似乎想要勉强笑一笑。
    但是她唇边扬起的弧度，却似乎比哭更加难堪。
    “够了。”
    苏慕慕摇了摇头。
    “就算回到你身边，我也再不会相信你任何一句话了。”
    冷辰傲瞳孔微缩。
    那张平静至极的脸上似乎总算一点情绪的波动。
    他将苏慕慕温柔的拢进怀中，去亲她的脸颊。
    “不要怪我。”
    冷辰傲又抬起头，看向似乎为此无能为力的席冷跟赵玉珍。
    他语气难得放软了些，没有任何意义的保证道：
    “我会好好对她的。”
    可回应他的，永远只会有厌恶和愤怒。
    他过去的残忍事迹，可真的是劣迹斑斑。
    赵玉珍低低抽泣着，而席冷只是对他说：
    “滚。”
    这样不客气的态度，冷辰傲却似乎半点也不恼。
    他珍重而轻柔的搂着苏慕慕的肩膀，向外走去。
    走到门口，他突然转过头，看着身后久久矗立的人影，感受着几乎压抑的氛围，突然低头对身侧的苏慕慕道：
    “他们也没那么爱你。”
    冷辰傲说：
    “如果被带走的是席小秋，或许他们就不会因为我的威胁而轻易放手，拼了命也会把她留下的。”
    苏慕慕愣了愣。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冷辰傲。
    初春的天气已经不再那么冷。
    风还是有点凉的，拂过她的裙摆跟毫无血色的脸。
    席家的花园里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卉。
    它们有的在初春含苞待放，空气里弥漫着芬芳而甜腻的气味。
    苏慕慕嗅着那些香气，脑袋有点晕。
    她很轻的笑起来。
    “你想让我明白些什么呢？其实这世界上压根没人爱我吗？”
    冷辰傲捏着她手臂的指骨微微用力。
    他语气平和，眼中却满是悲伤。
    “我比他们更爱你。”
    真滑稽。
    苏慕慕真没想到，那句似乎永远无法从冷辰傲嘴巴里撬出的表白，此时却被给予的如此轻而易举。
    换了几天前，她应当会感到狂喜。
    但此时此刻，她只觉得可笑。
    苏慕慕笑起来，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连呼吸的频率都逐渐紊乱。
    片刻之后，她才抬起手，一巴掌打在冷辰傲脸上。
    “你不配。”
    说爱，你不配。
    冷辰傲似乎被她这一巴掌打蒙了。
    他的脸微微偏向一边，却并没有为苏慕慕的所作所为感到生气。
    男人似乎很快便整理好情绪，若无其事的转过了脸。
    他问苏慕慕。
    “解气了吗？”
    苏慕慕缓缓闭上眼睛。
    再睁开，她多余的情绪又再次无影无踪，没有回应冷辰傲的问题，只是自顾自的，非常坚定的说道：
    “我不会再相信你了，永远不会。”
    她越过冷辰傲，走在前面，背影纤细瘦弱，身上红色的长裙被风吹起，是一只被折断了所有尖刺的玫瑰。
    冷辰傲想把她握在手中，想将她装进玻璃瓶里，叫玫瑰不朽。
    但只要在他身边，苏慕慕却只会凋零破碎。
    可他还是不能接受她在别人身边蓬勃生长。
    他宁可她在自己身边逐渐枯萎。
    冷辰傲沉默的跟上她的脚步，然后一前一后的走出了席家。
    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苏慕慕停下，司机已经走下来，为她拉开车门。
    苏慕慕坐进去，而片刻之后，冷辰傲又坐到她身边。
    尽管脸上还残留着苏慕慕留下的通红巴掌印，但他却没有一星半点的狼狈。
    他脱下黑色的大衣，衬衫笔挺的领口往上，是雕塑般漂亮立体的五官。
    此时，冷辰傲的脸上几乎没有任何笑意。
    他牵住苏慕慕的手，没摘手套，皮革冰凉的触感令人不适。
    但苏慕慕没有收回手，她知道自己的挣扎没有任何意义。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过了无数遍。
    信或者不信，讨好或者背叛，因为循环往复，也失去了最开始的力度。
    苏慕慕感受到冷辰傲逐渐收紧了力度，亲昵的同她十指相扣。
    她看着窗外，有些出神。
    爱到底是什么呢？
    苏慕慕想，爱有无数种注解，对于她而言，大概是可望不可得，跟无数次的绝望。
    她不再执着询问，求得一个答案，问现在的冷辰傲对她的情感。
    没有意义。
    苏慕慕曾经以为，冷辰傲的目的是把她一起拖进无边的黑暗沉沦。
    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他的人生一片光明，他的未来无比坦荡。
    他会有端庄，漂亮，有用的妻子，而苏慕慕却只能蹉跎年华，被他逐渐消磨，不成人样。
    多么讽刺。
    她毁在黑暗里目送他越来越远，拥有她无法拥有的幸福。
    他们之间有过无数纠缠，经历了许多复杂的故事。
    至死方休的恩怨，歇斯底里的争吵，浓墨重彩的相爱。
    到了这一步，苏慕慕只觉淡然。
    她像是患了绝症的病人，时日无多，反倒无悲无喜，看得很开。
    也许从最开始，从他们彼此认识开始，这就是个错误。
    是苏慕慕这辈子逃不掉的灾难。
    苏慕慕坐在餐桌前，从昨天回来之后，整整一天，她一口饭都没吃。
    她脸色苍白，像是在神游，眼神难掩黯然。
    冷辰傲就是在这时候坐到她对面。
    他脱掉了身上的外套，露出浅色的马甲，跟开了扣子的衬衫，神色看起来有些疲倦，却很开心，似乎高兴于苏慕慕难得主动提出的交流请求。
    俯视了一眼她虚弱的状态，冷辰傲停顿片刻，道：
    “我可以跟你谈，但前提是，你得多少吃点东西。”
    苏慕慕拿着勺子的动作微微一僵。
    片刻之后，她睫毛轻颤，讽刺道：
    “真够伪善。”
    冷辰傲却并不把她的敌意放在眼中。
    他坐下来，看着苏慕慕，用一种几乎不容置喙的口吻低声道：
    “你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