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莱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她不可思议般地提高了声线。
    “哥，你搞错没有，凭什么是我去？”
    她梗着脖子，却没能倔强多久，冷辰傲只用一个眼神，便成功打消了江莱的所有愤懑，只得悻悻的后退两步，有些耻辱的撞开身边的朋友，朝着楼下走去。
    江莱是害怕冷辰傲的。
    这个表哥从来不近人情。
    而刚才被他扫过的一瞬间，江莱甚至生出要被杀死的错觉。
    她不敢去看冷辰傲，只能把愤怒发泄在苏慕慕身上，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苏慕慕倒是不甚在意，她在众人复杂的目光里双手抱臂，事不关己，像个局外人。
    冷辰傲又看了看其他人。
    “还有事吗？”
    就算有事，被他这么一问，那也只能没事了。
    吕佳怡的姐妹团瞬间鸟兽做散。
    倒是她本人留下来，并不为冷辰傲对苏慕慕的偏袒难过，只是很客气的规劝。
    “辰傲，马上就是订婚宴了。”
    她很温柔的笑了笑。
    “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苏慕慕能察觉到，身前的冷辰傲难以察觉的僵硬一瞬。
    但她对他们的约定并不感兴趣，巴不得冷辰傲离她再远一点。
    可惜了，直到吕佳怡离开，冷辰傲也没有抽身的意思。
    他俯在苏慕慕的耳边，心情甚至很不错的样子。
    “那个八音盒，你想要吗？”
    男人问。
    苏慕慕很快反应过来，冷辰傲似乎误会了什么，似笑非笑的回望着他，拒绝道：
    “不必了。”
    苏慕慕撑着窗台，突然向后靠。
    玻璃近在咫尺，推开的瞬间，她似乎也会随之掉落，摇摇欲坠，像是乘风欲飞的鸟。
    她用几乎无欲无求的眼神与冷辰傲对视着。
    “你给别人送过的东西，我不稀罕。”
    她的笑容里带了几分嘲讽。
    冷辰傲却像是没脾气似的，轻吻她的唇角，越过她的身体，将窗户锁死。
    “小心点。”
    苏慕慕歪了歪头。
    “你很害怕吗？”
    她说：
    “怕我掉下去，还是怕我死在你面前？”
    冷辰傲终于被她激怒，大概是因为她的寻死宣言。
    他握着苏慕慕的手腕，将她抵在冰凉的玻璃窗，逼迫她的目光落在草丛里弯腰拾起八音盒的江莱身上，一字一句的说：
    “你真的死了，我就让你所有在乎的人给你陪葬。”
    苏慕慕从长夜之中惊醒。
    冷辰傲的话仍盘旋耳畔，纠缠不休，午夜梦回，惊了她一身冷汗。
    她随手抓过一件薄外套披在身上，赤着脚踩着柔软的地毯，从床头柜里翻出一包烟。
    苏慕慕坐在飘窗上，把烟灰缸放在膝盖旁，有一口没一口的吞云吐雾。
    辛辣的口味在唇齿间弥漫开来，她独自欣赏漫长的夜色，像是烦躁一般，又忽然站起来，动作粗暴的拎起那只八音盒。
    鎏金的外壳，精巧的设计，手指按下去，发出还算悦耳的旋律，在房间里回荡，大半夜的，有点诡异。
    这是冷辰傲送来的。
    就在她跟江莱起冲突的第二天，她在自己房间的桌子上发现了这件特别的礼物。
    说不上来那一瞬的心情到底如何，是生气，是慌乱，还是酸涩，但总归还是挺复杂的。
    苏慕慕有点看不懂冷辰傲的想法了。
    后路已经被他钉死，折磨也都全数给予，这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比冷辰傲更擅长伤害苏慕慕，把她搞得体无完肤，在这一点上，冷辰傲比那些情敌凶猛一千倍。
    事情几乎已成定局。
    冷辰傲为什么要在折断她的翅膀之后，又开始给她一颗糖？
    合同也是，八音盒也是。
    苏慕慕不觉得感动，只觉得怒不可遏。
    就像是，只要哄一哄，她就会义无反顾的留在他身边一样。
    她把它摔得粉碎，扔进垃圾桶，结果没过多久，又像是心神不宁，重新捡回来，放在手旁，真是贱得可以。
    苏慕慕夹着烟，轻嗤一声，又站到墙边，看挂着的日历。
    她随手取出一只红笔，在三天后的地方画了个鲜血淋漓的圈。
    是冷辰傲跟吕佳怡的订婚典礼。
    烟雾缭绕里，世界很安静。
    苏慕慕知道，冷辰傲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他很忙，忙着筹备订婚宴会，跟吕佳怡待在一起，他们不一定相爱，但很般配，没有人会有意见，没有人敢有意见。
    真没意思。
    太没意思了。
    她又像是闲不住一般，走到镜子前。
    等身高的玻璃镜，映出她凌乱披散的长发，手里燃烧的烟，还有略微掉色的甲尖，肩膀上逐渐愈合的青紫。
    烟雾聚拢，又消散，苏慕慕没想到，有一天她会真的依赖尼古丁。
    她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不想说，冷冷地凝视自己，像灵魂抽离出来，与身体变得漠不相关。
    极度的安静里，她找到手机，咬着指甲给冷辰傲发信息。
    “你的订婚宴，我可以去吗？”
    她笑着，眼里却几乎没有任何笑意，似乎很期待从冷辰傲嘴巴里说出来的答案。
    “我想亲眼看看，你跟别的女人的订婚宴。”
    而消息很快显示已读。
    那边显示正在输入。
    过了会儿，发来一条信息，却不是冷辰傲，而是他雍容大度的未婚妻。
    “我是佳怡，辰傲在忙，待会儿让他给你回消息可以吗？”
    紧接着，吕佳怡又发来一条。
    “你想来，我是没什么意见的，但到时候可能要把你的座位往后安排一点，毕竟你的身份，确实有点敏感。”
    苏慕慕盯着那条信息看了半天，忽然抹了把脸，放声大笑。
    笑完，她取下手指上的戒指，和着那只八音盒一起，扔进垃圾桶，系了死结，一并抛却。
    这是她唯一留着的东西，现在看来，根据就是没有必要了。
    人都不在了，她还留着干什么？
    给她添堵吗？
    一根烟很快就燃烧到末尾，她亦沉进冰凉的夜色，像深潜入漫无边际的海面里漂泊，缓缓地坠落下去。
    此刻孤身一人。
    永远孤身一人。
    苏慕慕想，孤独不是她的宿命，是冷辰傲欠她的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