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自此为分界点，他们陷入了某种微妙的沉默里。
    苏慕慕不说话，段长笙也不说话，气氛逐渐与温度一样冷凝。
    不多时，天上开始飘雪。
    先是细细的雪，后来又逐渐变大，如鹅毛般大片大片的飞落下来，落在苏慕慕跟段长笙的肩头。
    路上都是互相依偎的情侣，还有放学后嬉笑吵闹的学生。
    苏慕慕跟段长笙行走在其中，有些格格不入。
    而先打断这份诡异沉默的人，是苏慕慕。
    她深深地呼了口气，低声道：
    “谢谢您今天对我的开导，那么段医生，我先告辞了。”
    但段长笙没有给她径直逃离的机会。
    在她逃跑的无影无踪之前，段长笙已经很温柔、又很坚定的拉住了她的小臂。
    “等一等。”
    他声音冷而沉，像是飘落的雪。
    苏慕慕抬头看他。
    段长笙很高，用俯视角度看人的时候，难免多一点威压，但他很是小心，连抓着她手的力道都不敢太大：
    “我并不是想要强迫你，也不是非要对你做些什么。”
    他的脸上似乎浮起一点不甚鲜明的歉疚。
    “如果这吓到了你，我对你道歉。”
    苏慕慕的眼睛瞪大了一点。
    她也意识到并非人人都是冷辰傲，而自己的所作所为也有些太过于敏感。
    苏慕慕乖乖的站在原地，这回，她没有再逃跑。
    她仍旧搞不清段长笙是否真正喜欢她。
    不过在经历了冷辰傲之后，苏慕慕也的确心力憔悴。
    她并不想极快的展开一段新鲜的恋情，对路泽然是这样，对段长笙也是这样的。
    如果换了很久之前，在她没遇到冷辰傲的时候，她说不定会被打动。
    但现在，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一片枯井，它把所有的清泉用的一干二净，从此无法再生产出真挚的情感，也装不下任何人跟任何事了。
    苏慕慕的睫毛颤了颤。
    “是我该说对不起。”
    她道：
    “段医生，您真的很温柔、很体贴，毫无疑问，您是个非常好的人，谢谢这段时间以来，您对我的照顾，也谢谢您一直不厌其烦的开导我心理上的问题，让我没有因为压力疯掉。”
    话锋一转，她道：
    “但是，你知道的，我对你从来没有超过医生以外的想法。”
    段长笙愣了愣。
    但片刻之后，他便带着点笑意回应道：
    “的确，我能感受的出来，是我单方面想要靠近你罢了。”
    他说：
    “但请你相信，我劝你离开冷辰傲，并非私心，也是作为一个医生给予患者最为真挚的建议。”
    苏慕慕点点头，苦笑了一声。
    “我明白的。”
    段长笙看着她，觉得自己最好闭嘴。
    但直觉又告诉他，有些话如果现在不说，以后可能就不会再有机会。
    这可能并不是坦白的最佳时间点。
    但他难得没有被自己的理智支配，全凭感性。
    “我知道，你刚刚经历了一段极度糟糕的爱情，所以不能接受任何人，这是很正常的，但是，你可以不接受我，我却还是要说。”
    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酝酿，烟灰的瞳孔映着雪，却并不凉薄。
    “我可以给你一段十分放松的，没有任何逼迫跟痛苦的感情，没有人比一个医生更懂得如何治愈你心中的伤口，这将是全然不同的体验。”
    他微微俯身，帮苏慕慕拂去肩膀上的落雪，又轻轻拨开她的头发。
    段长笙的眼神几乎是怜悯地，又温柔，又珍重。
    苏慕慕几乎因为这种目光感到羞愧，她觉得自己不配，真的不配。
    她有些颓然地低着头，听到段长笙说：
    “你其实不用让自己这么辛苦。”
    苏慕慕却摇了摇头，很快的反驳。
    “可你本来就没必要跟我一起分担这份辛苦。”
    但其实她很清楚，这也只是冠冕堂皇的借口。
    她只是过于懦弱，过于无能，她非常清楚，即便冷辰傲这么过分，她也完全没有办法轻而易举的把冷辰傲忘得干干净净。
    苏慕慕看向段长笙。
    她以为自己应当是会动摇的，哪怕一点点。
    段长笙是这么好的人。
    她符合苏慕慕幻想的一切择偶需求。
    但苏慕慕有些悲哀的发现，她的心中仍是一片死寂，没有半点波澜。
    她发现，自己的确恨死了冷辰傲，也的确爱死了冷辰傲，因为除他之外，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再去接纳任何一个人。
    段长笙还在安慰她。
    “其实事情没有你想象之中的那么难。”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框。
    “你也许只是需要一个尝试的机会而已，后续所有烦恼，我都会帮你解决。”
    段长笙这回直呼她的大名，而没有继续选择称呼她为苏小姐。
    “苏慕慕，如果你真的决定走出来，那么你总要面对一段新的感情，我只是希望，如果可以，我也会在你的备选名单。”
    苏慕慕最后还是没能给段长笙一个答案。
    她优柔寡断，自知无耻至极，根本配不上这份高洁的喜欢，只能很难堪的说着“让我再想想。”
    这导致她回到冷家的时候，都仍是魂不守舍。
    冷辰傲已经等她有一段时间，从他生日之后，这位喜怒无常的大少爷想法又变了，跟她见面的时间直线上涨，今日也是一样。
    他坐在沙发上，不知等了多久，看披霜带雪的苏慕慕，没有问她去了哪里，也没有粗暴跟强迫，难得平和的跟她交谈。
    “吃饭了吗？”
    苏慕慕点了点头。
    冷辰傲眉头皱得很紧，看起来有要发作，但最后他只是阴着一张脸让女仆把满桌子准备好的菜肴全部倒掉，用很低的语气跟苏慕慕抱怨。
    “你知不知道我在等你？”
    苏慕慕还是不说话，有种游离的冷淡。
    冷辰傲终于被她寡淡的反应刺激，走近了些。
    他低下头，闻到苏慕慕身上属于其他男性的清淡香气，先是愤怒，又在情绪崩裂的边缘冷静下来，很温柔的去摸她的脸。
    “过几天，我带你去跟我爸妈见面，好不好？”
    他说，像是某种安抚，祈求能用更温和一点的手段把她留在身边——
    在彻底展露獠牙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