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苏慕慕很想问问冷辰傲，为什么会这么恨她。
    这是一个注定得不到答案的问题。
    但她却是真的很好奇。
    如果说，她曾经做过对不起冷辰傲的事，冷辰傲这样折磨她，倒是情有可原。
    可没有。
    她从头到尾，做过最为过火的事情，也不过是喜欢他，缠着他罢了——
    是因为这场并不幸福的奉旨成婚吗？
    应该是吧。
    毕竟虽然冷辰傲亲自应允，但到底是因为责任罢了，是苏家施压，也是冷陌诚逼着他做出的选择。
    她只能用这样的理由安慰自己。
    告诉自己，你错了，你活该，你要忍。
    但今天，她最后那点自欺欺人的遮掩，好似也被彻底撕开，撕的粉碎。
    这世上原来真的会有无缘无故的恨啊。
    一个同样奉旨成婚的未婚妻，如今也摆在冷辰傲的面前。
    吕佳怡跟当年的苏慕慕，又有什么区别？
    有权有势，富贵滔天，对他一心一意。
    但冷辰傲对吕佳怡的态度，却比对她好了一千倍，甚至一万倍。
    这样的温柔跟体贴，是苏慕慕几乎从未体验过的。
    她突然觉得有些倦了。
    一种浓重到无法稀释的悲伤涌上来，几乎要扼住她的喉咙，她快窒息了。
    路泽然将她短暂的从这样的痛苦里打捞出来。
    少年人的眼神充满狂热跟迷恋。
    他琥珀色的眼珠像是快要燃烧起滚烫的火焰。
    落在苏慕慕眼中，变成稍纵即逝的一缕光，给她带来一点移情作用的温暖。
    他笑着说，形状分明的眉骨微挑，问她：
    “真的吗？”
    路泽然似乎并没有想到，苏慕慕会这么草率的答应他。
    但他很快便把这一点惊愕抛诸脑后，付诸行动，温柔的抓住了苏慕慕的手。
    “我们走。”
    路泽然修长的指骨上套着乱七八糟的戒指。
    金属的略微冰凉的触感让苏慕慕忍不住僵硬了一瞬。
    她闻到对方身上辛辣的胡椒，玫瑰，鼠尾草。
    跟冷辰傲完全不同，同样具有压迫感，但更加张扬。
    苏慕慕点了点头。
    她真的不想再继续呆在这里了。
    冷辰傲跟吕佳怡的每个接触，每个动作，都不亚于在她的心上钉下一枚长钉。
    太痛了。
    路泽然把苏慕慕扶起来，他生的高挑，几乎像把她抱在怀中，甚至连头也没回的微微提高了声线。
    “你们玩，我跟sally先走了。”
    冷辰傲的视线落在他们身上。
    他越过满地散落的酒瓶，越过玩伴们惊愕的脸孔，越过身前柔软的吕佳怡，看向跟路泽然几乎半搂在一起的苏慕慕。
    她整个身体几乎都被路泽然遮住了，只有一只手放在路泽然的肩膀上，被黑色的t－shirt衬的分明，骨节纤细，玉白的颜色，拢着莹莹的光，指尖却微微发红，看起来有种微妙的情欲感。
    他们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看起来又亲昵，又暧昧。
    冷辰傲的表情逐渐阴沉。
    他几乎是有些粗暴的一把推开了身侧的吕佳怡，更没心情继续扮演温柔的未婚夫角色。
    吕佳怡猝不及防，倒在一旁。
    冷辰傲却已经站起来，声音冰冷。
    “你们要去哪里？”
    他很快发现，即便自己再怎么装出一副半点都不在乎的姿态，看到苏慕慕真的跟其他男人接触的瞬间，伪装还是会全数崩盘。
    冷辰傲甚至生出一种把面前的一切全数毁灭的恐怖欲望。
    路泽然笑了笑，仿佛没有感受到他暴烈至极的情绪。
    “我醉了，让她陪我去兜个风，清醒清醒。”
    他朝着吕佳怡抬了抬下巴。
    “你陪佳怡姐好好玩。”
    像是某种提示。
    冷辰傲与他视线相交，像各不相让的两头狮子跟猎豹。
    片刻之后，冷辰傲却些微放松。
    他走近了些，终于看向苏慕慕。
    “你要跟他走吗？”
    冷辰傲的语气冷淡，又气定神闲。
    他是那么胸有成竹，唇边勾起的弧度都写满了胜券在握。
    就像暴雨之中，他亲眼注视着苏慕慕从段长笙的车子里走出来，一步一步，自投罗网。
    但很快，冷辰傲那点笑意便彻彻底底僵在了脸上。
    苏慕慕并没有抬头看他。
    她身上披着属于另一个男人的外套，脸埋在路泽然投下的阴影之后，表情看不清楚。
    “嗯。”
    苏慕慕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变调。
    “我就不打扰了。”
    路泽然眉梢扬起的弧度都透着股洋洋得意。
    他伸出手很是没大没小的揉了揉苏慕慕的头发，线条分明的手臂一把拢住女人纤细的肩膀，毫不犹豫的带她离开。
    他们只给冷辰傲留下了一对很是般配的背影。
    冷辰傲眼中温度越来越低，几乎结冰般森冷。
    这一整天，他都只从这场狂欢之中得到丁点稀薄的愉悦。
    但在苏慕慕跟路泽然离开的那一刻，想要把一切都摧毁掉的暴虐，却轻而易举覆盖了他的所有情绪。
    在这样几乎滴水成冰的氛围之中，其他来客似乎也被冷辰傲的反常所吓到了。
    他们隐秘的视线交流着，不知道要不要开口，最后化为落针可闻的死寂。
    吕佳怡也注意到了他的愤怒。
    不过，在她看来，冷辰傲就只是占有欲作祟罢了。
    她并不怎么着急，甚至主动去摸老虎的胡须，率先打破沉默，声音温柔又甜蜜的解围，一如往常。
    “好了，辰傲，你不要生气了，说不定一会儿他们就会回来了。”
    吕佳怡道：
    “泽然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少年心性罢了，大概只是觉得苏小姐很新奇吧。”
    但这回冷辰傲没有给她面子。
    他一把推开了挡在面前的吕佳怡，话语如刀锋利。
    “闭嘴，滚开。”
    随即，他看也不看其余人的表情，大步流星的追了上去。
    吕佳怡脸上的笑容差点没维持住。
    像她这样的大小姐，被当众拂了面子，也是第一次，心情自然不怎么好受，眼圈都有些发红。
    好似从她的悲伤里找到一个突破口，呆立的其他宾客一股脑的涌上来安慰着她，打破了这份尴尬的沉默。
    吕佳怡还是笑着，回应着他们的安抚，表情黯然。
    但温柔之下，偏执却几乎一闪而过。
    吕佳怡想，苏慕慕，确实不能再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