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慕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
    她想起冷辰傲与吕佳怡一起离开的背影，突然问：
    “会骂我吗？还是会赶我走？”
    苏慕慕像是报复般畅快的轻笑一声。
    “说话啊，怎么不说了？”
    冷辰傲诡异的沉默着。
    他不说话，但苏慕慕却能感受到平静之下，有什么在涌动着。
    那些阴沉的，尖锐的，压迫性的危险，最终化作一个吻。
    冷辰傲捏着苏慕慕的下颌，死死的覆住她的唇，咬破她口腔里刚刚愈合的伤口，带来一个并不浪漫的，血色流淌的吻。
    他缓缓地抬起头来，脱下裹着指头的皮质手套，很是轻佻的拍了拍苏慕慕的脸。
    冷辰傲笑着说：
    “都不会。”
    他说：
    “让我生气，你不配。”
    欣赏着苏慕慕骤然苍白的脸色，冷辰傲继续说：
    “我该怎么对你就怎么对你，但谁敢靠近你，我就毁了他，你很喜欢段医生吗？那他就是下一个了，你最好不要存着侥幸心理。”
    苏慕慕的表情短暂的崩坏了。
    微弱的希望正一片一片破碎，从她的脸上剥落下来，最终变成一种古怪的冷静。
    她靠着车厢，浑身僵直，冷汗滑过她的侧脸，顺着尖细的下颌流淌。
    “你疯了，你真的疯了。”
    苏慕慕低声呢喃道：
    “我当年怎么会爱上你这样的男人呢？”
    她不是在问冷辰傲，也不需要冷辰傲的答案。
    她更像是在质问她自己。
    “要是我当年没有逼你跟我结婚，会不会就不会有这一天？”
    苏慕慕像是自暴自弃般试图打开车门。
    “我现在不想见到你，让我冷静冷静，求你了。”
    冷辰傲从后面覆上来，带来雪松般孤高的香气，混合了一点葡萄酒的味道，清冽而醇厚。
    他一把按住苏慕慕微微颤抖的手，顺带锁上了车门，附在她耳边问：
    “怎么？你不是还要帮我恢复记忆么？”
    苏慕慕的肩膀也在抖，她话里都带上一点孱弱的哭腔。
    “对啊，对啊，我还要帮你恢复记忆，所以你先放过我吧，我怕，我真的怕……”
    怕继续这样下去，她会逐渐失去靠近他的勇气。
    她跟段长笙诉说自己的雄心壮志，说目前的情况并没有触及到她承受的底线。
    她跟吕佳怡寸步不让，哪怕被她这样设计，也从来没有想过放手。
    她会竭尽所能，她要帮冷辰傲找回缺失的记忆。
    但原来执着的灰飞烟灭，只需要冷辰傲一句话而已。
    “冷辰傲，别让我恨你行不行。”
    苏慕慕的精神有些恍惚。
    “你等了我整整六年，用你的一条命换来我重新爱上你，你又要亲自把它毁掉吗？”
    眼泪像是连一秒都无法等待，争先恐后的涌出来。
    苏慕慕不敢回头看冷辰傲，有些哽咽道：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
    她弓着腰，感觉胃部已经平复下来的疼痛又重新变得鲜明。
    苏慕慕用手指死死揪住头发，好像这样能稍微平复自己接近崩溃边缘的心情。
    “你到底想要我怎样，你说啊！”
    极度的痛苦似乎带走了苏慕慕的理智，那些被她压在心底，无法说出口的话语，支离破碎的倾泻而出。
    “冷辰傲，我恨死你了，你让我滚我滚了，让我离婚我离了，偏偏等到我的人生回到正轨之后，又要做出一副情深不寿的样子，缠着我不放，介入我的生活，等到我又爱上你了，你又把这一切全忘了——呕——”
    原来控诉也并没有自己想象之中的那么愉悦。
    说到最后，她疼得受不了了，顺着座椅滑下去，跪在狭小的地面里，几欲作呕，无比狼狈。
    但导致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只是坐在她身边，安静的看着她发疯。
    雨似乎变小了一些。
    冷辰傲像是逐渐反应过来一般，他沉默着，试图搂住苏慕慕的肩膀，把她从副驾驶座位缝隙里拉出来。
    “你冷静一点。”
    “别碰我！”
    苏慕慕声音尖利而失形。
    她的后背紧贴着车门，脸上满是泪水。
    疼痛似乎要把她切碎，她觉得自己像是吕佳怡递来的装满了冷水的玻璃杯。
    只要轻轻一推，它就会从桌沿滚落，四分五裂。
    喉咙里涌出熟悉的血腥气，苏慕慕几乎奄奄一息的抬头看向冷辰傲。
    她眼里囤积出熟悉的雾气，也看不清楚冷辰傲的表情。
    他高大的身影纹丝不动，俯瞰苏慕慕歇斯底里，表情似有担忧——
    又好像只是她极度悲伤之下生出的用以自我安慰的错觉。
    “求求你了，我还想坚持一下，我还想坚持一下……”
    她的意识并不清晰，到底在说些什么，自己都不能确定。
    “……对不起。”
    冷辰傲弯下腰，把她抱起来，按进怀里，声音覆在苏慕慕耳畔，近在咫尺的距离，可又好像离得很远。
    “别哭了。”
    他分明的指骨顺着苏慕慕的脊背一节一节抚摸下去，像是某种安慰。
    苏慕慕眼睛紧闭着，仍然泪流不止。
    冷辰傲会道歉吗？
    不会吧。
    她更确信这是自己产生的错觉。
    冷辰傲把她抱的越来越紧，好像怕她真的推开车门消失在雨里——尽管他已经提前把门锁住了。
    他高挺的鼻梁贴着苏慕慕柔软的颈侧，碰到她身上未干的雨滴，冰凉冰凉。
    “我不气你了，我带你回家，嗯？”
    苏慕慕不说话。
    她吃力地闭上眼睛，始终分不清这到底是虚幻还是现实。
    下了一夜的雨带走了晚秋最后的温度，快要入冬了。
    苏慕慕立在窗边，拉开埃及棉材质的窗帘，看树枝上残留的雨水珠子般一滴一滴滚落下去。
    过度频繁的晕厥让她几乎搞不清现实跟梦境的交界，她搞不清楚那些场面到底是自己幻想出来的，还是真实发生的。
    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几乎写满奄奄一息，跟嘎吱作响的疲惫。
    血肉被过度激烈的情绪所燃烧干净，只剩下行尸走肉的躯壳。
    她好像只剩下呼吸的能力。
    冷辰傲已经不见了，所以她也搞不清楚，那声道歉是不是他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