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杯子晾晒完成,几乎看不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何况上头多数都已经镶嵌了金缕,树汁根本就不会从中流淌而出,然而事实上,只要有酒液或是清水流过,便可以将树汁融入其中,到时候人不明所以饮下,就会造成今日之后果,这用心之恶毒,简直令人咋舌。
“来人,还不快将左相拿下!”内监管事又惊又急:“左相大人。非是老奴难为你,这套杯子之中,竟然有如此剧毒,而你竟然还将这杯子送与圣上。简直可说是大逆不道。”
一时间,外头看守的禁军直接闯入花厅之中,将凌青云团团围住。凌青云再如何城府深沉,到底是个文人,他从未见过这样大的阵仗,一时间吓得腿都软了,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你们……你们这是想做什么?”
“凌大人,你且莫要着急。”苏成奚一如既往地冷静:“恐怕是有人在背后暗害大人。不知大人是从何处得来这杯子。”
到了这种时候,若是凌青云再不好生回答,只怕这条命可就保不住了,他死死捏着手:“这……这杯子,乃是别人进献给我的,我绝无用此杯暗害圣上的心思。”
“是谁送得!”苏成奚的语气一下子加重了:“凌大人,你好好动动脑子,若是有人利用你来害圣上,你却迟迟不肯将真话说出来,只怕就算是我,也无法保住你的命,你能明白么?”
“这套杯子,乃是临州朱家进献而来的。”
凌青云终于松了口,他在朝中这么多年,更是在圣上身旁多年,自然知道朱家的身份非比寻常,这简直是绝不可能要害圣上的人,如今却送了这么一套杯子进来,这根本就不可能。
“朱家?”内监管事也愣住了,朱流芳便是过去的内监,发生了此事,可说是牵扯甚广,一时间,众人都不知道该如何自处。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苏成奚当机立断:“先将此事报到圣上面前,以免此套杯子无故消失,圣上追究下来。”
内监管事此刻六神无主,苏成奚说什么,他便听着什么,赶紧去办。
“另外,凌大人,你此刻不能离开此处半步,烦请禁军看管。”苏成奚略一拱手,又对着花厅之中的众位官员道:“诸位,现如今还未调查清楚,请各位先行回到房间之中。不要出门,以免惹祸上身。”
这一桩桩事安排下去,苏成奚又回眸瞧着蓉绣,那里头尽是温柔之色,谁又能想到,这本是大喜的日子,又另生枝节呢。
蓉绣的华裙委地,实在多有不便,一旁的宫娥便轻声道:“公主,不如我们先回房间坐着吧,毕竟今日乃是大礼。”
蓉绣早有此意,便回眸瞧了苏成奚一眼。跟着宫娥下去了。回到了房间,蓉绣方拿了一卷书坐在床榻上静静看着,她不想过多参与此事,毕竟自己是前朝公主之女,若是过多干涉,到时候只怕圣上会更加猜忌。
可是这一晚,只怕自己要独守空房了,蓉绣面上浮着温柔的笑意。她轻声笑道:“白玉,给我倒一杯酒来。”
她看出看到兴处,行动更是放诞无忌。却无人回应,蓉绣抬起头,只见练如纱立在外间,用一双寒冰料峭的眼眸瞪着自己,白玉跪在地上,显然有些惊惧。
“呵,没想到你竟然来了。”蓉绣微微一笑:“今夜再怎么说,也是我新婚之日,有什么话,也该放到明日再说。”
“我还以为苏成奚待你多好。也不过是让你独守空房。”练如纱在桌边缓缓坐下:“我们认识也很久了,彼时你还是我哥哥的妃子呢。”
她发出咯得一声怪笑,倒让蓉绣想起了在北国的那些日子。若不是练如辰最后换取了自己的性命,她恐怕也不能活着回到南国。对练如辰,她当真是又感激,又有些歉疚。
“你想起来了?”练如纱瞧着蓉绣的脸庞:“我早该杀了你,可惜一直以来。我都有些妇人之仁,反倒是轻恕了你的命。”
她将生杀如此轻易挂在嘴边,显然这一日是没有想让蓉绣活着的意思了,只见她手中寒光一现,竟然多了一柄匕首。
“我早就想杀了你,现在此地只有你我二人,我想杀你易如反掌,你说是不是。”
说着,练如纱已经逼迫了过来。
蓉绣面不改色,她依旧在床边坐着,一言不发,就连手中的书卷都没有放下。
练如纱走入五步范围之内,不由得有些好奇:“你为何不逃?”
“你又不会动手,我为何要逃?”蓉绣笑意融融:“你要弄清楚,杀了我,你在南国就待不下去了。待不下去意味着什么,你比我更清楚。”
果不其然,练如纱将手中的匕首合了起来,她面上挂着冷笑:“你果然不凡,难怪我哥哥为你神魂颠倒,但你记住了,从今日开始,你我便是敌对之人。我会时时取你性命。”
她一甩袖,便离开了房间。白玉这才从地上站了起来:“夫人,我们要不要将此事通报到圣上面前,想来圣上一定不会让她如此跋扈。”
“不用了。”蓉绣摇摇头:“这事儿就算是到了圣上面前,我们也不好说话,不如不说。”
不知过了多久,蓉绣有些困倦了,她便脱了绣鞋躺在床上,今晚闹了这么大的事,想来苏成奚不回来也是理所应当。
沉沉的沉香,一点点侵入蓉绣的鼻子之中,她背过身,竟然睡了过去,却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搂住了自己。
没有回过头,蓉绣也嗅到了一阵香气,那是远山松柏的清香味道,一点点蔓延进来,这香气是如此之熟悉,也如此陌生,让她的身躯微微一僵,动都不敢动。
“娘子。”身后那人的声音有些沙哑,似乎暗藏了很多感情。蓉绣轻轻咬着唇:“你……你叫我娘子?”
她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这个称谓,此刻眼睛一酸,竟想落泪了,然而她还是控制住了情绪,也不答应,只是背对着苏成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