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褐樟欲言又止。
我奇怪地看向他,问道:“褐樟,在我面前你无需顾虑,有什么便直说。”
褐樟犹豫了一下,问道:“主子可否帮小的跟无净法师说说,让他收小的做弟子?”
“做法师的弟子?你要做和尚去?”
“不是。”褐樟立刻红了脸,“小的乃奴籍,怎能不顾公子和主子去做和尚?”
“可法师却是和尚,他怕是不会收俗家弟子。”
“小的就是想跟法师学学医术,如若法师不愿意收小的做俗家弟子,他就光教小的医术便好。”
“学医?”
我想起在梦中无意翻起的一本《本草纲目》,那里面一大堆花草树木的名字,还有各自的药性,还要记每种植物的形状,我看了一页,感觉自己看了头脑发胀,我那过目不忘的本事在中药医术上完全不起作用,我吓得马上就关上了书,此后再没打开过一本医书。
我继续说道:“褐樟,你可知医术可不是那么容易学的?你不但得学会望闻问切,还要记各种病症,对症下药,遇到疑难杂症时还得自己去采药。那些花花草草在我看来,很多都长得差不多,极难分辨,很容易搞错。”
“主子,”褐樟期期艾艾,两颊涨得越来越红,“小的不想学那么多。小的就跟法师学如何治主子的病就好。”
我听了一怔,继而心潮澎湃。如若有人问我这世上除了管愈和我哥,还有没有如他们那般关心我维护我的人,那就是褐樟。这三年来,他陪着我出生入死,从无怨言。而今,为了我体内的软筋草之毒,他竟然要跟着无净法师学医。我忽然鼻子一酸,眼泪便忍不住涌了出来。
褐樟看着我有些惊慌失措,说道:“主子,如若您觉得这样不妥,小的不跟法师学便是。”
我含泪而笑,说道:“褐樟,你怎的那么傻?我不是已经有法师医治了吗?你跟他学这个岂不是多此一举?”
“主子,小的只是觉得法师行踪飘忽不定。他如今在宇宁,可不知何时就去了别处。小的跟他学学如何给主子配药便好,万一他不在此处而主子的药又吃完了,总还有小的在。”
“你不用担心,法师若是去往别处,他定会给我配好足够的药再走。再说,我这药也不是想配就能配得了的,总得有药材才行,而那些药材可不那么好找。”
“那小的便提前找好,时时备着主子要用到的药材。”褐樟眼神坚毅,语气坚决。
我长长一叹:“如若你觉得这样能让你更放心点,那我便去找法师说说。他要愿意,你便去找他学。”
“多谢主子!”
我笑道:“是我该多谢你。你去叫青松和翠柏过来一下吧。”
“是。”褐樟应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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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松和翠柏来了后,我仔细交待了他们去赫东的各种细节,仍放心不过,便自己扮作是赫东老王爷,让他们试图说服我,试探他们的各种反应。
我们正演练着,管愈推门而入,在一旁默默看着我们演练完。
“阿志哥哥,你可还有什么需要交代他们的?”我问道。
管愈摇摇头:“很好!”说完拿出纸笔写完了给赫东老王爷的信,又跟青松和翠柏说道:“最好的结果是说服他站到我这边来,如果不行,借我几万军队也可,最差也得保持中立,否则别怪我取得皇位后将赫东那块肥土转封他人。当然,这话不用说在明面上,你们临走前暗示一下即可。”
青松和翠柏点头应是。
我又交代了一句:“你们带去的人,不能全跟着进王府。留一部分在外面暗中候着,一旦你们进去五个时辰内未出来,让他们即刻回来报信。”
青松和翠柏走后,管愈从书柜上拿出一份地图对我说道:“我找了对赫西地形熟悉的人绘制了这份地图,我们讨论一下排兵布阵如何?”
我一边看着地图一边说道:“排兵布阵我可真不懂,怕是出不了多少主意。不过,这地图有多准确?”
“有好几个从临西关送回来的军士,他们本就是赫西人氏,后来直接投军到了临西关。我找他们分开问的,最后又找他们一起核对了一下,应该没多大出入。”
我又看了看地图,说道:“这地图珍贵,可惜是纸质的,行军途中难免遇到雨水。你不如让人做个牛皮袋封着。另外,赫西多山,地形复杂,最好再请人来临摹几份,多送几份给夏将军。他和几个重要将领大约都需要有地图在手方能确保不迷路。阿志哥哥手上也应该留一份。另外,你刚刚说的那几个熟悉地形的军士,也应该派他们随军出战,专管带路。”
“还说你不懂排兵布阵,我看就没有你不会的。”
我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地反问道:“这是排兵布阵吗?我哪里排了兵,又在哪处布了阵?”
管愈哑然失笑,转身叫了好几个人进来临摹画,他自己则在一旁默默研究起军事部署来。我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转身离开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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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让褐樟帮我即刻去买两盒胭脂来,自己到了变成了印刷坊的菡萏院。
短短几日,菡萏院已经初具规模,那种我梦境中老式的手推油印机又增加了几部。大家都很忙,但人少,房子大,油印机也空着好几部。我想是时候增加人手了,于是我宣布了一个任命,让木朱林负责菡萏院的一切事务,由他安排增加的人手。
这时候,褐樟拿了两盒胭脂过来。
我让木朱林拿来一个碗,放了点水,将胭脂倒进碗里,然后用一根筷子不停地搅拌,一碗红墨水便被我调制成功。我拿起毛笔,蘸了点胭脂水在纸上写了个字。
木朱林看了笑道:“这胭脂一看就是上好的,贵得很,姑娘用来调成墨水写字未免有些可惜。”
我随手拿了一张他们印好的报纸,一边用红墨水在上面做记号一边说道:“假若此份报纸是一个学生写的文章,先生看完想在上面做些批注,你觉得是用黑墨在上面画更好,还是红墨?”
“红墨。”木朱林恍然大悟,“原来这胭脂水还能有这作用?”
“不仅如此。假设你是皇上或某州刺史,每日要批阅无数文书,你会不会觉得红墨水更好?“
木朱林连连点头。
我继续说道:“你如今是印刷坊的主事,可以考虑如何制作彩色油墨,让报纸印出来更加直观好看。这些你可找跟我们供应油墨的几家作坊谈谈。”
“姑娘,如今每日报纸的花费便不少了,如若用彩色油墨,花费方面将要更多了。”
“明日起,除了公子发出的政令报纸,其它报纸再不无偿发放。你派人在城中各处设点卖报,至于价格,你先算算成本我们再来定。我们也可以送报到家,宇宁之中,富贵人家并不在少数,他们若愿意一次性付钱订三个月的报纸再加上送报费,我们便帮忙送报。我们无偿发放了那么久的报纸,是时候收费了。”
“姑娘这主意极好。我看宇宁的读书人现在都爱上了看报,如今他们既已养成了习惯,这报纸收费若不贵,他们大约也愿意掏这点钱。”木朱林自从被我招来印报纸后,对我便恭敬有礼起来,态度跟以前做“木头二”时完全不同。
“要想让他们永远心甘情愿地掏钱,我们还得在报纸上多费点心思。不但要颜色丰富,内容也要丰富多彩,时事自然占主要部分,若时事内容不够刻满一张报纸,便加些生活常识,或文人写的好文章,总之是让人读了觉得增长了见识的。精彩的小说便做成连载,每日只印一回。看报之人若想知后事如何,必得再买第二日的报纸方可。”
“是,这个我会好好安排,也请姑娘多多提点。”
“我们人员有限,也无法每日得到太多时事新闻,你可于明日的报纸内写条启示,鼓励百姓给我们提供时事、要事的消息,凡被采用的消息可酌情付费。待卖报点设好后,可让百姓将消息直接提供给卖报点。”
“好,我即刻去办。”木朱林转身就走。
“等等。”我叫住木朱林。
木朱林转头看着我。
我说道:“据我所知,如若在某些植物油中加入红色朱砂,然后搅拌均匀,便可做成红色油墨。这个法子,你可用作跟油墨坊谈判的一个筹码。至于其它颜色,让他们自己去琢磨。”
“是。”
“如若有红墨水研制出来,记得时刻给公子备着批改文书用。”
“好,小的记住了。”
“至于如何印出彩色报纸来,我想你大概需要用不同的印刷机来放不同颜色的油墨,报纸的不同颜色的部分开印刷。彩色油墨费力费时费钱,可以考虑每十日印一份。具体做法,你先想想,想好了再与我说说。”
“好的,姑娘。”
我交代完这些,想着管愈书房里那些人临摹地图也该差不多了,便拿着胭脂水回到了管愈书房。那些地图果真临摹好了。
管愈一个人拿着一张图在思索,眉头紧蹙,见我回来,笑着说道:“来得正好,你来帮我看看,我让夏将军如此行军可行?”
我说道:“那几个熟悉赫西地形的人,你觉得可有信得过的?”
管愈想了想,说道:“大约也都可信。我这便吩咐人去把他们叫来一起看看。赫西不比宇宁,崇山峻岭居多,他们熟知地形,不但能帮忙带路,也知道何处更容易遭到官兵伏击。”管愈果然无需我多做提醒便知我想做什么。
那些人到的时候,管愈已经跟我说了大部分他的作战计划和军事部署。等人都到齐了,管愈又说了一下他的想法,根据大家的建议在某些小细节上做了一些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