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牧沉也没瞧见，这游船之上，暗中正有一人在死死的盯着自己。
    粉面朱唇，月牙眉偏浓带着三分刻薄，明眸间莹然生光，只是再漂亮的星光流转也遮不住千金大小姐那与生俱来的傲慢和娇气。
    此时的程雨晴是格外矜娇的，只不过就算她装得再和善，阅女无数的杨牧沉也看得出她平日里的张扬跋扈。
    可程雨晴越是装，杨牧沉就越想戳穿她。便在她身旁凑的越近，程雨晴也听过杨牧沉不好的名声，心底不喜欢他。但杨清风越是不理她，她就越是只能同杨牧沉交谈，顺带向杨清风搭话，希望他能回应自己一言半语。
    言语间杨牧沉的恭维奉承倒是讨得了不少程雨晴的笑，杨牧沉越是夸奖，程雨晴就越是借着他的夸奖来表现自己。
    两人心中皆将算盘打得噼啪直响。又提防着对方，这一个浪子和一个恶女，倒是相配。
    船够大，又行的稳，走在甲板上如履平地，一段露天的甲板之后就是用四根红柱子撑起来的亭子，停下桌椅茶点齐备，凉亭后便是一间厢房，虽然不大，但里头陈设一应俱全。
    乐姬已然在露天的甲板上抱器而谈，丝竹声随着船东涟漪一起荡开。
    用不着指挥，甲板下头的船舱里，船工们自然摇起双桨，往湖心而去。
    湖心是一处小岛，很小很小，只有一家农家宅院的面积，却是长了好几颗野梅树，梅花盛开芳香四溢。岛上铺盖着积雪，地方不大景色却甚美。
    从天上看，那岛如同舞女起舞时散开的裙摆，在湖风之中飘逸飒踏，美得不可方物。
    穿上的人却不似这美景一样好看，程雨晴不断的朝着杨清风使眼色，可杨牧沉却是一直在旁侧对程雨晴青眼有加，三人这一来一去间，终于是杨牧沉先耐不住了性子。
    “程小姐。我这大哥他是一个人惯了，见了国色天香就不会说话，这初次见面，我带了一样礼物来，还请程小姐过目。”
    说着，杨牧沉便将先前杨清风给他的那个木匣子，他原本的话抖了机灵也讨得了程雨晴欢心，但这盒子一出，却是踩了杨老爷的雷。
    “清风不会说话。就你会说？你还是少说两句，惜字为金的更稳重些！”
    游湖本来就是撮合程雨晴和杨清风的，这杨牧沉放他出门已经是破格了，现在怎么还如此没有眼色？
    程知府也不喜欢杨牧沉，毕竟他臭名远扬，现在这话里话外又都是轻佻之意。换做是哪个父亲，也不会安心让自家女儿与这样一个人相处。
    瞧出杨老爷几乎要发火，朱紫雪连忙伸手过去摸了摸杨老爷的手背，这一轻抚之下倒是将他的火气抚下了大半，可心底已然是想好了回去如何惩治杨牧沉。
    “老爷，牧沉他就是年纪小些爱玩乐，您就饶他一回吧！”
    “饶他？我都不知道饶了他多少回了！”杨老爷没好气，心中有些恨铁不成钢。
    一旁的程知府也是一笑，语气和缓。但依然是评出了高低来：“这二少爷同大少爷也不过相差了两三年岁吧？二少爷的确是欠磨练了些。”
    见没人站在自己这一边儿，杨牧沉只好悻悻的闭了嘴，低下脑袋去。可怜巴巴的望了一眼程雨晴，程雨晴自然是要救他的，便轻拍了拍他的手臂。
    “二少爷。麻烦你去甲板后头的小厨房帮我瞧瞧，这蟹粉糕怎的还不好。”
    让杨牧沉先离开一下，回来的时候借着糕点再好好说话，杨牧沉自然是开心的去了，程雨晴则是又去看杨清风，用眼神询问自己做的可对？
    本想着杨清风还会一如往日的不搭理自己，可哪料此时他竟一点头，令程雨晴眼前一亮。
    杨清风的确是有些事要同程雨晴讲，不光不能杨牧沉在场，旁人也都不能在场，否则自己直接拒绝了程雨晴的一颗心，怕是两家都要难以收场。
    而一旁的杨牧沉。刚找到后头的小厨房，还没来得及走进去，忽得一只素手就从后头揪住了他的衣领，杨牧沉一个没反应过来，就被拽到了厨房后头的甲板角落上。
    腰狠狠撞上围栏，杨牧沉“嘶”了一声。倒抽一口凉气，定睛看见眼前来人，才发现竟然是楚莹儿。
    在楚开文没了活计之后，便整日窝在家里抽大烟，楚小乔给的那一个月一两的银子，大半都给楚开文买烟草去了，而见到老大买烟草之后，老二楚许的钱也就不往家里交那么多，而是直接将一部分给了张氏。
    张氏本就是个抠门儿的主，自然不可能将钱都给了宋氏，这样一来，大房的日子便过得更紧。
    今年的收成原就因为闹狼而被毁了大半，这买烟草的钱一出，让家里的钱两更是雪上加霜。
    宋氏一直是忙着地里的农活，哪怕是冬日里还得照看家里的鸡鸭，伺候着张氏做饭吃饭，这才能拿些买菜钱，一次从里头留出来一两文。
    如此情形之下，就算宋氏和张氏再疼爱楚莹儿，也不可能任由着她继续在家里呆着，管不了她是出阁的还是未出阁的闺女，都逼着她出来找活儿帮工赚钱。
    这一来二去的，也就找到了这条船上来，谁料刚上船这活儿还没干一天，就瞧见杨牧沉在这儿和程雨晴眉来眼去。
    “哟，莹儿？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杨牧沉可不记得自己又让人去通知或者接她过来，虽然他挨打禁闭这两天里，总是派下人去接她过来私会。
    得了这问话，楚莹儿一声冷哼，玉臂环胸背过身去：“我若是今日不见到二爷，二爷怕还是要将我忘了呢！”
    “怎么会，你可是我的心头肉，我忘了谁，也忘不了你不是？”杨牧沉连忙抚上楚莹儿的苏肩，将她扳过来。
    才发现楚莹儿一双美眸里水光盈盈，鼻尖红红，似是下一秒便要有眼泪从眼眶里掉出来。
    “我家妹妹不理你，你不来找我，却来这儿又哄旁人，你是将我当成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