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人他们还需在扬州耽误一段时间, 将盐官和盐商勾结贪污之事调查清楚,薛
虹这边已经无事了,就打算先告辞回京。正好徐清之前也参加恩科考得了举人, 柳城
虽没考上不过他是皇子也无所谓,所以薛虹问了二人意见,是否一同陪他入京。
两人都同意了, 如今与甄家对立已经势在必行,柳城也有仇要跟他们清算,自然
不愿躲在后面, 而徐清以后为官迟早要进京,如今去了也好提前适应,因此他与家人
商议后家人也都支持。
薛虹走前又去见了林如海一趟, 如今林如海的罪名已经洗清, 身体上的毒也清除
的差不多, 因此比上次见面硬朗了很多, 许是薛虹说了黛玉在贾府的处境,林如海放
心不下重新提起了心气,看着也比往日精神了不少,薛虹很是松了口气。
林如海很感激薛虹, 不但照顾黛玉, 此次更是用尽全力帮他洗脱罪名, 二人畅聊
一番后更是让林如海对薛虹欣赏有加, 知道他要回京又拜托他看顾黛玉。弄得薛虹很
是羞愧, 要是林如海知道自己在打他女儿的主意, 不知还会不会对自己这么亲善了?
扬州事了, 几人站在码头向来送行的人告别, 薛虹在这没什么亲人, 因此只看着
徐清的几位哥哥嫂子对他殷殷嘱咐,又是递吃的又是递银子,心里还有些羡慕。
上船几日后,徐清见天气越发的冷了,这才不好意思的递给薛虹一件新作的棉袍
:“我嫂子做的,说是看你穿的单薄,你别嫌弃。”
薛虹看着手上针脚细密的棉袍有些惊讶,感激的谢过。
徐清悄悄给他指了指正坐在甲板上看着水面发呆的柳城:“从上了船之后他就没
说过话了。”
薛虹叹了口气,拿了壶酒走过去坐在柳城身边,柳城接过酒壶喝了一口,又低下
了头。
徐清也走过来坐下,三人都没说话,过了许久,柳城才问道:“你们怎么不问我
?”
薛虹笑着拍了拍他:“还说呢,让我去看你的母亲却不告诉我她是谁,成心看我
失礼是吗?”他当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却怎么也没想到柳城会是皇子。
柳城也笑了,又深深的叹了口气:“其实我是当今皇后娘娘的嫡子!”
原来如今的皇后是继后,已经故去的元后是她的亲姐姐,当初被甄贵妃联合甄家
逼得重病起不了床,又见圣上一心宠爱甄贵妃,心里绝望,怕自己走后两个孩子会被
甄贵妃害死,因此特意求了太后,把自己妹妹弄进了宫。为了给妹妹和孩子留一个保
障,元后给自己下了毒诬陷甄贵妃,甄贵妃百口莫辩,圣上虽有心袒护,但也知道一
旦事发必将落人口实,会被史书所讨伐,因此迟迟不能处决。
元后失望,然而自己的身体已经坚持不下去,她知道陛下舍不得甄贵妃,也知道
自己这一计根本奈何不了甄家,顶多将甄贵妃打入冷宫,然而甄家势大,甄贵妃自己
又得圣心,自家若是紧追不放反而可能为以后埋下祸患,因此收了证据,又让圣上封
了自己妹妹为后且永不得废除,又把甄贵妃害死自己的证据交给家族保管,以用来牵
制甄家。
后来继后生有两子,十八皇子柳城因与前面几个哥哥年龄相差过大,所以大家
都宠他,不欲让他知道后宫这些阴暗之事,结果反倒被心机深沉的六皇子利用,在大
皇子代替圣上去边关对敌之时,骗取柳城信任,给大皇子递了假消息,害死了大皇子
,然后又利用此事嫁祸到随大皇子出战的十皇子头上,在押解十皇子回京的途中将其
害死,却告诉圣上十皇子是畏罪自杀。
大皇子乃是元后亲子,十皇子是继后亲子,圣上虽对他俩疼爱却抵不过六皇子
,再加上六皇子能言善辩,深得圣上信任,因此圣上竟然相信了他的话,虽心痛大皇
子战死、十皇子自尽,却没再过多追究调查。
柳城心里愧疚,又因圣上信任袒护六皇子而无法报仇,绝望之下离开了皇宫。
薛虹听完后也很是无语:逼死嫡妻已经是畜生不如,竟然任由庶子害死替自己出
征的嫡子,这说他是畜生都是侮辱了畜生两个字!
所以说:庶子小妾就是乱家之根源,没有那能力就别招惹,否则一个不好她就能
搞得你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薛虹却突然想起一事:“你是皇子,手上应该还有你上次送过我的药玉吧?”
柳城本来还沉侵在往事之中,闻言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有倒是有,不过你要那么多做什么?”
薛虹:“那你匀我一点儿吧,我想做张床榻!”
柳城一口酒全喷了出来,音调都变了:“你说你要做什么?”
薛虹一脸无辜:“床榻啊!”
柳城一言难尽的看着他:“你知道这药玉有多珍贵吗?”
薛虹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我知道,不过价钱的事你别担心,你只管给我弄来
就是,银子不会少你的。”
柳城和徐清无语的看着他财大气粗的模样:“这药玉不比寻常,乃是药山上天生
地长的,经过千万年才能形成拇指大小一块,别说是床榻,就是把椅子,只怕将如今
还存世的药玉找遍了,都做不出来。”
薛虹:……
柳城甩开方才的烦心事,坏笑的看着薛虹:“我说你该不会是身上有什么毛病吧
?年纪轻轻就需要药玉养身了?”
薛虹:……
他容易吗?为了黛玉整天被人怀疑身体有毛病。
回到京城后,薛虹先去了俞家,跟他们交换了一下这段时间京城的动向,又将徐
清拜托给了他们,这才回了贾府。
先去拜见了薛夫人,听她唠叨了一顿这么长时间不回家之类的,然后又去拜见了
贾老太太,最后才提着专门从扬州带来的特产去了黛玉那里。
黛玉见到他倒很是惊喜:“还想着眼看就要过年了,以为你要在俞家过了呢!”
薛虹把东西放在桌上,打趣道:“怎么可能,好歹要回来给你发了压岁钱才是。
”
黛玉笑着指着薛虹对屋子里的几个丫鬟说:“快去拜拜,回头一定闹着他给你们
发压岁钱!”
薛虹来的多了,丫鬟们也都跟他熟了,因此也随着黛玉闹着要拜薛虹。
玩了一会儿,黛玉说道:“前几日宫里的娘娘来旨意了:说是那省亲园子荒着也
是荒着,让我们都搬进去住呢,外祖母如今正在问我们的意见,让我们选院子,你是
怎么打算的?”
薛虹欲言又止的看向黛玉:他已经决定要搬出贾家了,如今林如海清白得还,此
次林如海已经递了折子进京,称自己因被盐官陷害下毒伤了身子,因此请求辞官回乡
。
朝廷这次冤枉了他,又有他之前揭发盐官、盐商勾结的功劳在,如今更是因为贪
官而伤了身体,于情于理朝廷都不可能真让他辞了官,否则岂不寒了众官员的心?何
况还有俞家和沈家帮忙,因此林如海调回京城已是板上钉钉,到时黛玉也能与父亲团
聚回家了。
贾府如今投向甄家已是必然,自己再待在贾府只会受制更多,况且他如今与薛夫
人已经离心,再留下也是徒惹尴尬,因此,薛虹离京前已命捧砚在外寻好了房子,打
算过了年就搬走,只是如今该怎么给黛玉说?
黛玉何等聪明,见他满脸为难,哪里还猜不到,她虽心里失落,只是也知道薛虹
如今处境艰难,甄家对他虎视眈眈,现在又和贾元春沆瀣一气,若是薛虹当真搬进了
大观园,才是中了他们的计。
黛玉打发了丫鬟,对薛虹说道:“你心里若有了主意,就早早的告诉我,也好让
我有个准备。”
薛虹低下头,有些愧疚:“我让捧砚在外面找了院子,等过完年就搬出去了。”
见黛玉眼圈红了,薛虹忙接着说道:“你不要担心,我给你留了人和大夫,不管
有任何需要她们都会告诉我,你只住他们个院子,其他的并不靠他们,也不必看他们
脸色。”
黛玉低头擦了擦眼泪:“我都明白的,我早说过,你搬出去也好,为了我把你留
到今日已是为难,再若让你留在这里受制于他们,我岂不是太过自私?其实我这几日
也早想过了,留你在这里反倒拖累了你,不如早早走了清净。”
薛虹急道:“我何时嫌弃过你拖累?如今搬出去,也是想为我们未来争份前程,
不至于将来被贾府连累。”
想了想,薛虹又凑近黛玉小声透漏:“告诉你个好消息,你不要说出去:你父亲
很可能年后会调来京城!”
“真的?”黛玉惊喜的抬起头。
薛虹点了点头:“年后朝廷补官,我听老师说你父亲的希望很大,只是如今还没
确定,你可千万不可说出去惹人怀疑,就是贾老太太那里也不可透漏。”
黛玉喜得连连点头,薛虹见她一点不见方才的失落之情,心里有些酸酸的:“你
如今开心了吧?等到父女团聚,该不会就把我丢到脑后了?”
黛玉嗔他:“这醋也吃,你如今要搬走,难道还让我一辈子待在这里不成?”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贾老太太那边又来叫薛虹,说是让他挑院子,正巧薛虹也要
见她:要搬出去总得向主人提前说一声,不管之前有什么不愉快,也得谢谢主人家
这段时间的招待才是。
等到沈大人他们回到京城时已经到了年根底下,朝廷早已封笔,只是事情紧急,
圣上又很关注,因此沈大人当晚就进了宫,不多久,就有很多朝中重臣被叫去了宫里
,唯独往日深得盛宠的甄家除外。
薛虹不是官员,无法参与,只是之后先得了柳云的传信,说是甄贵妃母子已被
禁足。
俞家几个兄弟这几日一直在宫里,直到事情尘埃落定后才回来,薛虹借着送年礼
的名义忙去了一趟。
此次盐官贪墨银款数量巨大,陛下震怒,凡参与人等皆重重处置,大过年的不顾
忌讳就砍了不少脑袋。只是对于甄家,虽也处置了不少人,却因为甄贵妃哭闹,又有
六皇子求情,到底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不过俞子润却私下告诉薛虹:不是圣上不想处置,而是此次甄家贪墨的银子太过触目惊心,根本不是他们一族能够消化的了的。圣上到底在皇位上待了多年,更何况年轻时也曾是位英明君主,因此一下子就猜到了:只怕甄家私下蓄养了私兵,所图什么不言而喻!
其他事圣上都能忍受,可是图谋皇位这种事只怕再昏庸的皇帝也忍受不了。只是
甄家在朝中布多年,门下无数,且不知他们私下养了多少兵,又有哪些官员已经被他们买通,贸然处置只怕适得其反。所谓狗急跳墙,圣上自己亲手养肥的这条狗,如今终于让他感受到了威胁,却为时已晚,反而不敢轻举妄动了。
薛虹如今也不知该说什么,他是一点也不同情这位圣上,只怪他自己宠妾灭妻、
贪图享乐,将身边真正对他好的人一个一个任由甄家害死,而他自己甚至做了帮凶,如今也只能算是自食其果。
不过林如海调回京城的事倒是定了,礼部尚书年纪已大,年前刚好辞官回乡,林
如海这次受了大委屈,加上圣上一直对其信任有加,所以定了他做礼部尚书,相对轻
松油水又厚。有俞家和沈家帮忙,其余人也不会自不量力的去反对,甄家倒是想反对
,但是他们这次已经是死里逃生,哪里还有脸面?
薛虹心里松了口气,如此他年后也能安心搬走,只要林如海进了京城,自己就再
无掣肘了。
没过几天就是大年了,贾老太太喜欢热闹,特意定了烟花炮竹让大家玩,还把史湘云也叫了来,史湘云也是个爱热闹的性子,跟着贾家一众下人跑去放炮竹,倒是黛玉怕惊着,反躲在贾老太太怀里,却被薛虹好一顿笑话。
放了烟花,贾府之前省亲时采买的戏班子又来唱戏,贾老太太笑道:“也好,咱们自己买来,自己倒还没听过!”
谁知戏班子一上台,凤姐先指着其中一个花旦笑了:“我看她像一个人,你们定猜不到。”
大家静了一下,谁都看出那戏子眉眼长得像黛玉,只是因其地位低下,谁也不敢说,凤姐一时无心,说出来后也有些尴尬。
倒是史湘云像是没反应过来,指着那戏子笑道:“那不是像林姐姐吗?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了的。”
贾宝玉忙使眼色,却反倒惹恼了史湘云,说这里容不下她,大过年的闹着要回家去。贾宝玉又来劝黛玉,黛玉气的不行,只说自己是让他们拿来取笑的,也委屈的泪眼汪汪。
本来小姑娘拌两句嘴就算了,偏史湘云会倒打一耙,还把事情越闹越大,薛虹一面哄着黛玉一面冷笑:“要回去就早点回,省的一会儿时间太晚史家人休息了,又说是林姑娘害得你有家回不得!”
这算是薛虹第一次当面给一个姑娘难堪,贾家众人本来正在劝黛玉和史湘云,听了薛虹的话皆愣住了,薛夫人忙拉了薛虹一把,薛虹像是没看到,又说道:“若是不便我可以派人送史大姑娘一程,也没什么要紧的!”
史湘云脸上过不去,但是她若当真大过年晚上回了家,只怕会被笑话,方才她是使性子,如今倒真的骑虎难下了。
贾老太太打圆场:“不过姐妹拌嘴,什么回去不回去的,让人笑话,你们也是,都不要掺和她们,一会儿自己就又和好了。”
薛虹只觉得讽刺:这就是贾老太太对外孙女的疼爱,要知道这个时代戏子可是下九流!只是到底不是自己家,薛虹也做不得主。
反是黛玉拉了拉薛虹的衣服,对他摇了摇头,她虽有些任性,却并不想让大家太过难堪,更何况也同情史湘云在史家的遭遇,也就不做计较了。
倒是薛虹有些感慨:后世都说史湘云性格豁达而黛玉小气,可如今看来,到底谁豁达谁小性?不是装作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肆意伤害别人就是豁达,这叫恶毒!也不是平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