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苏翩翩又来了一次,擦脂抹粉的,见柳箫已不在我这,有些不甘又有些高兴,装模作样绕了一圈出去了。据侍卫说,此女最近缠柳箫缠得紧,不仅常常给挑灯看谍报的柳箫送糕送点,师傅那边也是百般讨好,时不时把自己在皇宫得知的军事机密倾囊相诉,对此,连冷漠的师傅大叔也颇有赞许。
靠,反派女配的惯用桥段!
我恨恨的扯下花瓶里梅花,虽然苏翩翩除了和我争风吃醋,并没有做什么别的坏事。但还是成功激起了我的危机感。想到柳箫可能曾和她看一起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基本具备了绊脚石的威力,我就大感不妙。
老娘可不是圣母,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找个人把她嫁掉,以除后患!
我于是躺到床上思索铲除情敌的妙计,可惜没想多久就忍不住眼皮打架,沉入梦乡。迷迷糊糊睡到半夜,突闻耳边一阵骚乱,夹杂着金属碰撞之声。我意识模糊地翻身捂住脑袋,这是哪个建筑队半夜施工啊!居委会怎么也不管管!真讨厌!
一只手把老娘从被窝里揪起来,我惊醒,那个拉我的人立即跪下。
“冒犯王妃,还请恕罪,只是当务之急,请王妃快跟属下离去。此地不宜久留。”
“怎么回事?柳箫呢?”我披衣跳下床,越过侍卫打扮的精壮男子肩膀看去。才发现院子里已然一片混乱,火光映着无数人影,厮杀声四起。
“敌军夜袭,殿下此时脱不开身,命属下保王妃周全。”
夜袭?朝廷的军马开始反攻了?
正说着,一个侍卫护着苏翩翩进来和我们汇合。我看看一窗之隔的混乱,隐隐担心。
“柳箫他,会不会有事?我们不先去找他?”苏翩翩难得没有和我作对,也是一脸牵挂的表情不停回望。
精壮的侍卫忙安慰。
“王妃放心,殿下何其英勇,小兵小卒,奈何不了我夜郎金戈铁马,突袭也是徒劳。王妃去了,反而让殿下分心,若是落入敌方手中,更是适得其反。”
不就是委婉的说老娘会给他添乱么?万一不幸沦为人质,柳箫肯定要交换条件救我,这么一来,老娘是祸水的谣传不是越发坐实了?所以柳箫把我先弄出去,是有道理的。
我们统统换上粗布麻衣,趁乱混在逃亡的百姓中。城中情况十分惨烈,一地尸身,有夜郎族士兵,也有敌军人马,还有一些混乱中被杀的百姓。火光人头攒动。
小时候学校组织看爱国战争片,每每看到鬼子被我军歼灭,前仆后继倒下时,底下通常是一片欢呼。可如今,立体电影展示面前,我却只能牙齿打颤,甚至很没尊严地抱紧我的情敌翩翩,虽然她也抖个不停。
还好这名夜郎侍卫是精英,在他们掩护下,我们顺利出了城门。望望烟火狼烟的城墙,我松了一口气。
安全出城,苏翩翩同学立即丢开我,生龙活虎起来。
“现在怎么办?是不是先寻个地方暂避?等殿下派人接应?”
两个侍卫皆站着不动。
“不必,这里就好。”
我直觉有些不对劲,果然,其中一人缓缓向衣内摸出一把匕首,神色古怪。我大惊,拉过还在发愣的苏翩翩,后退。
“你们想干什么!”
他用帕子认真擦拭着匕首,另一人横身上前拦住退路。
“苏飘飘,夜郎如果直取离忧圣地,何必费现下这般周折?殿下不肯挖你的眼睛,又因顾及你没能夺得琅琊宝玉。你说,你不是我夜郎的祸水,又是什么?”
太大意了!夜郎族的人一向视我为灾星,这次夜袭,想除掉我的人又怎会放过这个机会。
我左顾右盼,空旷无边,连个鬼影都没有。心中哀叫,按理说此紧要关头,应该杀出至少一个以上相貌俊美武功不凡的美男子,救女主于水深火热。难道现在这招用烂了,开始流行自救?不要吧!
我只好强作镇定。
“你想杀我?柳箫不会放过你们!”
两人一起大笑,。
“王妃是在混乱中被敌军所杀,与我们有何干系?放心,殿下定会为你报仇,夺取皇城必然更有动力……至于翩翩小姐,你虽竭力讨好我夜郎,可堂堂夜郎之王又怎能娶你一个皇帝老儿的残花败柳?所以……只好对不住了。”
“你、你们……”苏翩翩手指颤抖,脸色发白,此人的话显然刺到她的痛处。
眼见那人手持雪亮匕首就朝我步步逼来。好在杀人前唠嗑是反派的职业道德,他们说这些废话的时候,我已经发现不远处荆棘中有个破墙洞。
毛主席教导我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面对当胸刺来的匕首,我本能激发潜能,飞速蹲身躲过,顺便抓了两把灰土左右甩开。一系列动作完成得何其优雅,何其超常。
趁着他们抹眼之际正要飞跑。瞥见苏翩翩还和一截木桩似的栽在那里。
真他妈麻烦。
捞起她的手,心中一叹,救了你,可要记得报恩!最好能从此认清立场,甘当陪衬红花的绿叶,白蛇旁边的青蛇。
拽着她飞跑到荆棘丛中,我粗鲁的把她往那个洞里塞了过去。还好这么小的洞,身材健壮的男子是钻不过去的。
苏翩翩瘫在城墙内,终于回过神,在洞那边伸手抓住我往里拖。我哼了哼,算你还有人性。
扭动身体往洞里蹭,越发抱怨自己,呃,最近日子太舒坦了,似乎胖了一圈。
“跑得掉?”脚踝被人扯住,生生拽了回去。
这回拳打脚踢都没效果了。
那两人狞笑着按住我,想必吸取了废话坏大事的教训,没有任何过渡,两把尖刀就直直刺向老娘。
“姐姐!”我听到苏翩翩在那里大喊。
不是吧,莫非老娘的故事就这么完结了?老娘一定是史上死得最龙套的女主。
我绝望的闭上眼。
寻宝历险,漂亮的皮囊,邂逅美男子,皇后梦,曾经yy的东西也算经历了一半,看来没什么好遗憾的了。可是,只有一样,如果上天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想再见那个人一面,想对他说一句一直没能说出口的话。
匕首在我鼻尖碎裂,手脚被松开,我立刻下意识护住头,有风盈过,一抹熟悉的清香掠过鼻尖,轻柔的布料拂在手臂,转瞬即逝。心灵到肺腑顿时为之一震,我心跳漏了一拍,慌忙放开抱头的手,可眼前除了两具倒地惨死的尸首,只有一望无际的旷野及高悬于夜空的冷月。
仿佛谁都没有来过。
苏翩翩从那边爬过来摇我。
“没事吧?刚才谁救了你?”
我还怔在那里,全然没听到她说什么,甚至连柳箫带人飞奔过来都没有察觉。恍恍惚惚被柳箫抱上马,抱紧他的脖子,胸中如一锅沸水。
夜袭给夜郎不小的打击,柳箫带兵退至几里外驻扎下来,把我安置在他的军帐中,摸着我的头说别怕,再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事,我只是愣愣点头。他走出去后却不由起身,悄悄跟在后面,在他议事的军帐外寻了个隐秘处站住。倒不是想做间谍,只是想证实心中一个疑惑。我听到里面传来韩副将沉沉的声音。
“查清楚了。夜袭者不是朝廷的人,而是……暝水宫。”平静无波的声音顿了一顿。
“殿下,白寒衣,没有死,昨晚领暝水宫进犯我夜郎的,正是他。”
我的心突突跳起来。不是幻觉,果然不是幻觉,昨晚那熟悉的香味,不是他,又会是谁?
我对自己扯了个苦笑。
白寒衣,既然已经了断,何必还要救我?既然救我,为何又不愿见我,甚至连一个说话的机会都不给我。
你还想让我欠你多少?
“我知道。”久不开口,柳箫的语气充满嘲讽与薄凉。
“我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能铲除叛徒重掌暝水宫。”
韩副将略一思忖。
“其实……末将诛杀东署那两个坛主时,他们说的话,倒让人有些介怀……”
柳箫不语,示意他说下去。
“他们自知必死,又哭又笑,自言自语说‘少主,属下不明白您当时为何不平暴乱?霍长青那点雕虫小技,您不是早已知道,才布置东署设下埋伏,可为何事发之时却没有号令传来?宫内皆是高手,怎会轻易被西蜀几个小贼拿下?少主,您究竟为什么?若非您的放弃,我等今日怎会受制于夜郎?’”
我怔愣在那里。
就是说……白寒衣当时有能力平息暴乱,甚至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可他偏偏消极放纵?全是……故意的吗?可是……为什么?
我的思绪被柳箫带着怒气的声音打断,他冷笑数声。
“白寒衣这家伙是故意设下圈套,好趁乱出其不意!有朝一日,此人必是我夜郎最大的绊脚石。”
柳箫似想起什么,锁眉。
“那两人身份查出来没有?”
“太傅方才验过,尸体已经面目全非……说是事前服过化尸水,看来是怕事情败露……”
柳箫打断。
“幕后还有人。知道服用化尸水,绝不是一般士兵,上次军情失窃,只怕也与他们有关。务必找出背后的主谋!”
“是。”
韩副将低头领命。想了想,又问。
“殿下,下一步,是不是先转道西北城池?”
柳箫不语,许久,抬头透过帐外月光,望向漫天星尘,曜石瞳子里星辉闪动。
“直取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