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云。”
“属下在!”
“密道那两个出口,你认为我们走哪一边好?”
葛云考虑了一会。
“西口。”
“为何?”
“回少主,西署一心叛变,此次必定调了众多人马围守瞑水宫,可他们却不知您寝宫内的密道能通往东西两地,东边为避免东署救援,定下了埋伏,而西边的西署本部,防范反而松懈,所以属下认为,西边有惊无险。”
白寒衣点头微笑。
“我也这么想,那咱们就走西边。”
“是。”
“葛云。”
“少主?”
“替我把石墙上那张弓取下来。”
“是。”葛云答得干脆,我隐约听到她起身,墙上有悉索的微动。
“少主。”葛云的声音有些低抑,我感到她双手奉着一个沉重的物件,垂身给白寒衣检阅。
我正练习听力练得不亦乐乎,白寒衣突然把我撤离了怀抱,一声尖锐的鸣响拉过耳边,我急忙捂住耳朵,是墙壁被利刃刮过的声音。
葛云的声音显得惊惧又满是不信。
“少……主?”
我听见有人倒地的声音。
“白寒衣!”这小子该不是要自杀吧!我大惊,忙四下乱抓。
“我在。”
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我,我莫名安下心来。咦?那么说,倒下的人是……
“葛云,你没有事情想说与我听听吗?”白寒衣轻笑,利刃划破空气,停驻在某个下方,葛云吐出一口鲜血,咳嗽起来。
“白寒衣你什么意思?你把葛云怎么了?”我蹲身去摸她,却被白寒衣一把拦在腰上。
我听见葛云无比嘲讽的冷笑。
“够了!苏飘飘,收起你的虚假!”
啊?这人!什么时候变这样了……
“少主,葛云不明白,这样一个蠢女人,您为何要如此护她?”
“我也不明白,霍长青又为何值得你为他卖命?甚至是不惜背叛我。”
我结舌,有些反应不过来。
“背叛你?葛云和霍长青?怎么可能,是葛云救我到密室的啊,她要是西署的人,为什么要救我?”
白寒衣没有回答我。
“葛云,以你的武功,居然能避过众坛主,带飘飘逃进密室。看来,我手下这些坛主都该回家养老了……或者说,连我尚且受了伤,你带着这么个累赘,居然却毫发无伤,你难道不觉得很不合理?”
呃,说老娘是累赘!
“少主错了,葛云能逃过,皆因坛主们的目标是您而非我们。”葛云风轻云淡地解释。
“我却觉得,飘飘作为地图好歹还是有点价值的。”白寒衣理所当然的不信。
呃,说老娘是地图!
白寒衣叹了口气。
“你不想承认,那还是我替你说了吧。这个月绿墨与霍长青走得很近,我却知道那是你私下的掩护,你也知道我一定能突出重围逃进密道,所以先带了飘飘在这里等。你还知道我必定会走西边,所以早已通知霍长青在西边设下埋伏。”
白寒衣笑着总结。
“不愧是我的亲信,真的很了解我呢。”
掌风一扫,白寒衣不知做了什么,只听葛云痛苦一哼,紧跟着大口喘气。
“白衣衣的身份是你泄露的。虽然这个秘密,瞑水宫很多人都知道。可是你不知道的是,除你之外,我对她们都用了蛊毒,但凡泄密,必死无疑。你看,正是因为我对你的格外信任,反而出卖了你。”
我放开白寒衣的手,惊愣当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葛云是叛徒?白寒衣却也对葛云格外特别,难道……他,他内心对葛云,还是与别人不同的?
葛云一怔,突然凄厉的哭出来,一把扑过来企图抱住他。
“你……唯独没有对我用毒?为什么?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白寒衣却一脚将她踹到墙上,发出重重的闷响,又在地上滚了几滚,我可以想象美丽的葛云此时是如何狼狈。白寒衣的笑声在秋风中渐渐冷了。
“可即便这样,你还是背叛了我。”
葛云泣不成声,挣扎着爬过来,一边剧烈的咳嗽,一边歇斯底里的说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对我用毒,却又要对那个女人这么好,三番五次舍大局救她,少主!这一点都不像您,不是葛云想背叛您,可是每每看到您亲自喂她吃药穿衣,葛云就已经无法留在您身边了,这样让葛云生不如死,已经……累了,少主,您却永远不会懂。”
不会懂,他真的不懂吗?我默默退了一步,这场纠葛,我只是个局外人。
白寒衣使在葛云身上的力道轻了几分,语气缓了。
“她也不懂。”白寒衣叹气。
“葛云,你与我还真有几分相似。你得不到的,便想毁掉,可是我得不到的,却是一定要得到。”
葛云沉默许久,平静开口道。
“少主说葛云了解您,您也同样了解葛云,可唯独有一点您没有猜对。”
“哦?”
她终于笑了,笑得很苦,却一定很美。
“如果方才,您少对苏飘飘好一些,哪怕一点点,我……必定会劝您走东边。”
她哀哀地笑了,白寒衣在她的笑声中沉默着,他突然往后退去,一把将我搂回身边。
我在白寒衣怀里,听到一声短促的铮鸣,如利刃划破绸帛的声音,绝望又胆战心惊。
她还在等他做最后的选择,哪怕,是自欺欺人,始终,下不了狠心害他,可惜,白寒衣除了自己在乎的,对别人都一样无情。
最终,是她做出选择。
她选择了死亡,来结束这段无望的感情。
阴冷的密道只剩我和白寒衣两个人。
白寒衣把我扶到墙边,松开了手,一会,我听到几声沉闷的响声,接着左手腕一紧,感觉被绸般的东西缚住,“我无法同时带两个人,一会你就这样跟着我。”白寒衣的声音疲惫中略带伤痛。
我点点头,跟着白寒衣走了两步,他突然顿住,凭刚刚的记忆,那约莫是葛云倒地的地方。我抬手往前一摸,正巧触到了一缕垂下的秀发,想起之前这个冰冷倨傲的美人还是鲜活的,这一刻却已经……竟然有些伤感。
白寒衣抱着她在前面领路,我默默的跟着,他的步伐极其缓慢,这一路,我们也走得极其压抑沉重,好半天听到前面一声叹息:“其实……我并不想让她死……”
他语速很慢,每一句,似乎都暗藏着无限的复杂颜色,刻意地压抑着什么:“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小时候……”
白寒衣顿住,似在思考,突然话锋一转:
“发生了那件事,所有人都视我为魔障妖孽……整个暝水宫蠢蠢欲动,那些该死的废物都想除去我。”他疯狂地纵声大笑,“就在我被他们关了整整十日后,是葛云从尸堆里把我背了出来……”
我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从他绝望哀恸的语气中,对于骄傲的白寒衣,这件事想必是大事,而且,葛云在他心中的确与常人不同……
白寒衣说说停停,说的最多的还是他和葛云小时候的生活片段,话语间忆起的点点空间,夹杂着儿时的欢乐,平实的语气,带着无限苦楚与微微伤痛,让人迷醉。
我能做的,只是一个安静的倾听者。
不知不觉间,泪却流了下来。
其实,他……并非如世人所思的那么无情冷血……
走了许久,白寒衣触了某个机关,‘哐当’一声,砖墙交互错开,我们先后进屋后,身后墙面复又闭合。此间石室温度极低,我仅着单衣,不一会就冷得牙齿直打颤。
他带着我往里间走,而后停住了脚步,听那声响,大概把葛云放下,我伸手一摸,触到的是一个硬邦邦冷冰冰的冰台子。
“你要把葛云……”
他‘嗯’了一声,算是答应。许是太过寒冷,这气氛显得愈发沉重。
白寒衣忙活着,我站在一边,却帮不上任何忙。
“葛云怕黑,可惜暝水宫向来只属于黑暗……这间石室,每逢初一,十五,月光刚好能从墙缝中进来,这样就不黑了吧……”他绘声绘色地和我描绘着石室的风光,带着我踱到各个角落依次点亮了角落的烛灯。我想开口安慰他几句,奈何却词穷得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突然猛地捏紧了我的手,拉着我上前走了几步,郑重道:
“葛云,我白寒衣今生负你,若来生没有遇到飘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