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订婚阮清恬一个人垂头丧气地坐在院子里。任浩铭走过来坐下，摸了摸阮清恬的头，无声安慰。
    阮清恬叹气：“我们怎么办？”
    任浩铭也跟着叹气：“我姐你不要理她，主要是怎么让你爹松口！”他想了想，疑惑地问道：“话说回来，你爹以前也这么固执吗？”
    阮清恬摇摇头：“我爹以前都让着我跟奶奶，家里就数他最没主意，我也不知道他这次是怎么了！奶奶刚才软硬兼施才让我爹留下来的……”
    阮清恬说着十分懊丧。
    任浩铭安慰道：“别担心，总会有办法的！对了，你爹有没有什么喜好？”
    阮清恬不明所以地望着任浩铭，任浩铭却只是冲她微微一笑。
    任家公馆的客厅里，茶几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糕点。阮斌跷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指挥着任家的下人：“你！你！你！去去去，把这些东西都给我端下去换好的来，这么大的任家怎么就用这种寒酸的东西招待贵客？”
    谷雨跟初一被支使得团团乱转。阮斌瞟了眼任青青卧室，有些不耐烦，但是心里却跟明镜似的。不管怎么样，他必须把任青青惹怒！
    阮斌正默默念叨着，这时，像是响应阮斌，门打开了。任青青踩着高跟鞋从屋里出来，妆容精致，应该是精心打扮了一番。
    任青青走下楼来。这时谷雨跟初一正要端着东西离开。阮斌瞅准时机，故意提高音量道：“这都是猪食吗？你们任家简直欺人太甚！”
    任青青皱眉看去，只见阮斌将吃的都摔到地上，有一些食物精准地沾到了任青青的衣服上。
    任青青浑身一僵。
    阮斌依然谩骂不已：“真是笨手笨脚，拿喂猪的东西招待贵客也就算了，连下人都笨手笨脚……”
    阮斌假装刚看到任青青，道：“哎呀！这位不是任大小姐吗？哎呀，怎么不小心把东西沾您衣服上了，没事？我这就帮您弄干净！”
    任青青僵着身体还没反应过来，阮斌已经一手提起任青青裙裾，一手拿着一杯水泼了上去。任青青见状发出一声尖叫。
    此时，任浩铭跟阮清恬并肩从花园方向走过来，正好听到任青青的尖叫声。两人预感到不好，对视了一眼跑进客厅。
    任青青走到任浩铭面前，指着阮斌愤怒道：“任浩铭！你看看你都招惹了一些什么人！就这样的人也配跟我们任家攀亲？任浩铭！我告诉你，我是绝对不会同意阮清恬进我们任家的门的！这个家，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你要是铁了心非要娶她，那你就当没我这个姐姐吧！”
    任浩铭大惊：“姐！”
    阮斌见状暗爽，嫌事情不够乱似的跳出来，怒道：“你这是什么态度，什么我们跟你们攀亲，别说你们任家只不过是在小上海有些小名气，就算是天王老子，我们阮家也不稀罕！我们阮家可是前清贵族，有皇上御赐的流苏耳环为证，向来是最有骨气的！”
    阮清恬见状，忙去拉阮斌：“爹！”
    任青青大怒：“你说什么？”
    任浩铭拉着任青青：“姐！”
    阮斌梗着脖子喊：“我说任家有你这样夜叉似的姐姐当家，哪个姑娘还敢嫁到你们任家，嫁过来还不被你欺负死！”
    阮清恬急忙去拉阮斌：“爹！”
    任青青大怒地指着阮斌：“你个糟老头子，胡说什么！”
    阮斌瞪眼：“你说谁糟老头子？你说谁是糟老头子？”
    两人眼看就要干起架来。阮清恬跟任浩铭在一旁干着急。这时，楼上传来阮奶奶一声怒吼：“你们都给我闭嘴！成何体统！”
    众人一愣，向楼上看去。
    阮斌一脸心虚，任青青一脸怒气，任浩铭跟阮清恬见状松了口气。
    任青青不服气，还要说什么。阮奶奶眼珠一转，忽然捂着胸口，假装呼吸困难：“我……我……我好难受！”
    阮斌大惊：“娘！”
    众人吓了一跳，纷纷跑过来，阮斌和阮清恬冲在最前面。阮斌见任浩铭要上来扶，指着任浩铭，不让他过来：“你别动。”任浩铭只好尴尬地站在原地。
    阮斌和阮清恬扶起阮奶奶，慢慢地往楼上走。阮斌和阮清恬扶着阮奶奶匆忙进屋，把阮奶奶扶到床上。阮奶奶捂着胸口躺在床上，唉声叹气。
    阮斌和阮清恬愧疚地守在一旁，沉默不语。
    阮奶奶哀号：“我真是命苦啊，养了这么好的孙女，好不容易遇到个称心的孙女婿，这傻爹非要棒打鸳鸯，哎哟，我可怜的孙女呦……”
    阮斌愧疚地望着老人：“娘……”
    阮清恬为难地看着阮斌和阮奶奶：“奶奶，您别说了，您先躺着歇会儿，别一着急病又犯了。”
    “不行，恬恬，奶奶必须替你说道说道，你命苦啊，没妈管没爹疼，奶奶也不能为你做主！奶奶没脸见你娘了，干脆一闭眼跟你娘去了算了！好过这不争气的儿子跟我对着干！”
    阮斌叹着气，不知道该怎么劝，只好愧疚地低下头。阮奶奶见有用，偷偷地冲阮清恬眨眨眼睛。阮清恬刚开始不明白，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奶奶是在装病，松了口气。
    阮斌抬起头来，阮奶奶接着唉声叹气：“这准孙女婿要有什么不良嗜好也就算了，你说说，人家吃喝嫖赌抽一样不沾，一心一意只喜欢恬恬，对我这孤寡老人照顾周到，到底是哪里入不了你的眼？你倒是给我这个老糊涂说说，但凡有一样是他任浩铭不对，他配不上咱们宝贝恬恬，我就第一个不同意！”
    阮斌欲言又止，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他……我……唉！”
    阮斌说着叹了口气，颓丧地垮下背来，闷声闷气道：“娘！您别伤心了，我……我同意就是了！”
    阮奶奶脸上顿时乐开了花，蹭地坐起来：“真的？”
    阮清恬也期待地看着阮斌。
    阮斌狐疑地望着阮奶奶：“娘？”
    阮奶奶反应过来，连忙假装说道：“哎哟！我的心脏……”
    “娘！”阮斌大惊，连忙上前安抚阮奶奶。阮奶奶一边唉声叹气，一边偷偷地冲阮清恬眨眼。阮清恬见状苦笑。
    经过阮奶奶这么一闹，阮斌也不好明着阻拦两人的婚事，只好想办法出阴招。
    阮斌跷着二郎腿，信誓旦旦道：“我可以同意你们的婚事！”
    阮清恬松了口气，跟任浩铭对视一眼，甜甜一笑。阮斌紧接着又道：“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任青青忍着怒气没发作。
    任浩铭上前，殷切道：“请岳父大人细说！”
    阮斌凉凉道：“我要一万块大洋当聘礼！”
    任青青拍案而起：“你说什么？”
    阮奶奶刚端起茶杯喝了口水，闻言直接喷了出来。
    阮清恬大惊：“您说什么？”
    任浩铭也是一愣。阮斌见有效果，窃喜，续道：“你可以不同意……”
    任浩铭斩钉截铁地说：“我给两万！”
    阮斌调整了下表情，继续说道：“那是今天，明天我要四万！”
    众人俱是一惊。阮清恬一愣。阮奶奶惊得手中的杯子都摔在地上。
    任浩铭不理会，面不改色地对阮斌：“你接着说，那后天呢？”
    阮斌得意地说：“后天我要六万！”
    任浩铭面不改色：“那大后天呢？”
    阮斌兴奋起来：“大后天就要八万！”
    任浩铭平静地道：“这样吧，我一共给你二十万，你觉得行吗？”
    阮斌一惊，立刻转着眼珠想了一下：“那我觉得还是少了。”
    任浩铭冷笑道：“你知道吗？我和恬恬结婚之后，我所有的家产就都是恬恬的。你是恬恬的爹，还怕没钱吗？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阮斌惊愕，无话可说。
    任青青忍无可忍，道：“浩铭！他提这样的条件你还看不出来吗！他们就是冲着咱家的钱来的！你竟然还……简直太让我心寒了！”
    任青青说罢，拂袖而去。
    任浩铭担忧地追上去：“姐！”
    任青青背对着任浩铭，神情忧伤。
    任浩铭恳切地说：“姐！在我心里，恬恬是无价之宝，是不能用钱来衡量的！”
    任青青难过地闭上眼睛。
    任浩铭继续说：“姐！清恬是个好女孩，我不相信我任浩铭的姐姐看不出来。姐你不要对恬恬有那么深的偏见，你可不可以换个角度去看恬恬？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喜欢上她的！”
    任青青睁开眼睛。
    任浩铭继续道：“我这辈子只爱清恬一个人，我任浩铭也只有一个姐姐，在我心里，你们两个都是最重要的人！”
    任青青一愣。
    任浩铭叹了口气：“姐！你好好想想！”
    阮奶奶戳着阮斌的脑门，道：“我说儿子！你是脑子进水了还是喝多了！刚才不是同意了清恬的婚事吗？怎么一转眼就狮子大开口！我怎么觉得你是成心不想订这门婚事呢？”
    阮清恬也是一脸不赞同。
    阮斌有些心虚：“娘！怎么会……”
    阮奶奶叹气：“幸好浩铭这孩子不得了，要不然这好好的姻缘不是让你给搅黄了吗？”
    阮斌理亏，只好应和：“娘！您说的是！”
    阮奶奶拍拍阮清恬的手，安慰道：“恬恬！放心吧，这事算是成了！等着当新娘吧。”
    阮清恬有些羞赧：“奶奶！”
    经过这么一闹，这件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众人也过上了平静的生活。早上，阮斌、阮奶奶、任青青、任浩铭和阮清恬围坐在一起吃早餐。任浩铭拉着阮清恬坐在一起，两人对视一眼心有灵犀。
    任浩铭忽然拉着阮清恬跪到阮斌和阮奶奶面前。
    阮斌吓了一跳。
    任浩铭郑重道：“多谢二老把清恬养育得这么好，别的我任浩铭也不说了，多谢二老成全。”
    任浩铭说着跟阮清恬给阮斌和阮奶奶磕了个头。
    任青青在旁看得满心不是滋味。
    阮斌颇不自在，凉凉地道：“这婚礼还没办呢，着急磕什么头！”
    阮奶奶瞪了阮斌一眼，上前将任浩铭和阮清恬扶起，郑重地将阮清恬的手放到任浩铭手里，语重心长地道：“浩铭啊，我把我家恬恬交给你了！”
    任浩铭跟阮清恬对视一眼，满眼爱意。任浩铭点点头，郑重道：“您放心吧，我一定会一辈子对她好的！”
    任浩铭说着跟阮清恬相视而笑。
    饭后，任浩铭坐在书房，一一核对婚礼宾客名单：“王董事长夫妇要请，李局长夫妇要请——”阮清恬在旁陪着。
    任浩铭故意板着脸道：“嗯！我任浩铭的婚礼，首先，排场要大，气势要足！”
    阮清恬觉得好笑：“别闹了！你任浩铭就是一个人往那儿一站，也气势十足！”
    任浩铭也笑了，想了想，对阮清恬说：“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阮清恬疑惑地跟着任浩铭走。任浩铭拉着阮清恬走进任晓晓的房间。
    “这是……”阮清恬环顾四周，“晓晓的房间……会长，你不是不准别人进来吗？”
    “你不是别人，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任浩铭拉着阮清恬走到任晓晓遗像前：“晓晓，哥今天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要结婚了，这就是你嫂子，叫阮清恬。你以前总念叨着要给我找一个漂亮的嫂子，现在我找到了，可惜你看不见了……”
    阮清恬见任浩铭如此难过，有些心疼，安慰道：“会长，晓晓在天上看着，肯定也替我们高兴。”
    任浩铭抚摸着任晓晓的遗像，拉开抽屉，都是一些日常的东西：“这些都是晓晓的遗物……我让下人每天过来清扫，看着这些东西，好像晓晓还活着一样……”
    阮清恬看着抽屉里的东西，忽然一支钢笔跃入阮清恬的眼帘。阮清恬觉得熟悉，不禁眯起眼睛细看。笔身上有条熟悉的印记这赫然就是阮斌曾经用过的钢笔。
    阮清恬大惊，心里想：“这支钢笔是我送给爹的，上面的‘r’还是我亲自刻上去的。我送爹的笔，怎么会在任晓晓的遗物里？”
    阮清恬觉得疑惑，但是也没有说什么，想着还是有机会问问爹再说吧。或许这只是一个巧合，阮清恬这样安慰自己。
    晚上，阮斌一脸醉态，踉踉跄跄地往任公馆走，边走边口齿不清地哼着小曲，结果被门口的台阶绊了一跤，摔倒在地。他咒骂着起身：“哎呀，你小子有一套啊，敢绊老子？！我让你绊我，让你绊我——”
    阮斌说着就向台阶踢去：“哎哟哎哟！疼死我了！”
    阮斌疼得再次跌坐在地上。阿春听到动静打开门，见是阮斌，赶忙上前扶起他：“哎哟，阮先生，您怎么喝成这样了呀！快快快，地上凉，我扶您起来，咱们回屋！”
    阮斌生气地甩开阿春：“闪开！老子自己能走！”
    阮斌挣扎着站起来，踢开门，继续踉踉跄跄地向前走去。
    阿春跟在后面叹气：“唉，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啊。”
    阮斌和阿春前后脚走进客厅。阿春在楼下大喊：“阮小姐，阮小姐！”
    阮清恬匆匆下楼，焦急地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阿春道：“阮小姐，阮先生喝醉了！”
    阮清恬赶忙上去，扶住阮斌。阿春冲着厨房的方向喊道：“阿夏，给阮先生熬一碗醒酒汤！”
    阮清恬和阿春一起扶着阮斌回到房间。阿夏端着一碗醒酒汤，走到阮斌的房间门口，门开着，阮清恬和阿春在安顿阮斌。
    阿夏站在门外敲了敲门。阮清恬走过来，接过阿夏手中的汤碗，小声地道：“给我吧！”
    阿春走出来：“阮小姐需要帮忙吗？”
    阮清恬摇摇头：“不用了，你们去忙吧！”
    阮清恬端着醒酒汤走进房间，看见阮斌正坐在床边的地上抽泣，手里还握着一个酒瓶。阮清恬小心翼翼地走到阮斌身边，递上醒酒汤：“爹，这是醒酒汤，您快趁热喝了。”
    阮斌眼中充血，眼神迷离，眼角还有泪痕，盯着阮清恬看，眼前出现了任晓晓的幻影，和阮清恬的脸重叠。阮斌突然一把抓住阮清恬的胳膊，胡乱说道：“晓晓，晓晓你回来了，我不是有意的，你原谅我吧，别来找我了，我天天做噩梦，我害怕呀！啊？”
    阮清恬惊呆了：“晓晓？爹你是在叫晓晓吗？”
    “晓晓……我知道错了……我也不想待在你家里……你答应我，以后别来找我了好不好……”阮斌依然在自言自语。
    “任晓晓？”阮清恬瞪大双眼，“爹，您是在叫任晓晓吗？”
    阮清恬说着，想要扶着阮斌回到床上。
    阮斌突然疯狂，两眼圆瞪：“晓晓，你去哪？你还没答应我呢！不许去！求求你放过我吧！”
    谷雨经过阮斌的房间，听见阮斌的房间传出喊叫的声音，敲敲门：“阮老爷？阮小姐？”
    里面无人回应，叫喊声却越来越大，谷雨只好自行打开门。谷雨打开门，只见阮斌正用力地抓着阮清恬。阮清恬拼命挣扎，吓得打翻了汤碗。阮斌不依不饶，使劲抓着阮清恬，谷雨过去阻拦，无奈阮斌用力太大，根本拉不开。
    谷雨见阮清恬吃痛，使出吃奶的力气将阮斌推开，阮斌脚下不稳，向后倒去，脑袋撞到了桌子角。阮斌晕了过去，鲜血从阮斌头上流出。
    谷雨惊慌失措。
    阮清恬摇晃着阮斌：“爹，爹！”
    谷雨反应过来，十分紧张：“阮小姐，我……阮老爷他……”
    阮清恬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出奇平静：“没关系，谷雨！”
    谷雨惊慌地看着阮清恬：“阮小姐，我怎么刚刚听着阮老爷一直在喊二小姐的名字？”
    阮斌这时候忽然含糊地叫了几声：“晓晓，别走，晓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