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不可兼得此刻在储藏间里的任青青已经非常疲惫，披头散发，眼圈乌青，没有一点尊贵的样子。女佣又将饭菜从小门递进来，小门随即关上。任青青看着那些饭菜，并没有胃口。突然，任青青瞥见米饭里面竟然有一张类似于纸条的东西。
    任青青赶紧上前查看，果然从米饭里抽出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
    亲爱的青青，你不要担心，振作起来，我很快就会救你出去。
    爱你的峰！
    任青青看着林峰给自己的小纸条，十分感动，心中顿时充满了希望。
    客厅中，史密斯先生和几个女佣下人围在沙发旁，出神地看向同一个方向。阮清恬脸上抹着厚厚的雪花膏，被他们围在中间，一脸镇定。史密斯先生和众下人都紧紧盯住阮清恬的脸。
    阮清恬将雪花膏抹匀，慢慢让皮肤吸收掉，自信地看着史密斯先生和众人。过了片刻，只见阮清恬脸上白皙如初，非但没有变红起包，看起来反倒更加晶莹剔透。阮清恬说道：“史密斯先生，这下你该相信我了吧，真的不是任青青小姐的雪花膏有问题，而是您夫人的皮肤对这款雪花膏不适应。”
    史密斯先生皱紧眉头，这时突然一个下人跑来汇报：“先生，夫人又发烧了，身体很虚弱。”
    史密斯脸色突变，大声呵斥：“你在耍我吗？没有问题为什么会发烧！你只用了一次，什么也证明不了，来人啊，把她还有这个什么雪花膏都给我丢出去！”
    阮清恬站起身，着急地解释道：“我不止用了一次，我昨天也用了，真的没问题，不信您可以去化验啊！”
    两个下人挟制着阮清恬要拉她走，却不小心弄掉了阮清恬的包，包里的瑞士军刀掉在地上，刀刃弹出。
    史密斯看见刀子，脸色大变：“好啊！亏我还礼貌待你，没想到你竟然图谋不轨！既然你说雪花膏没问题，那你就待在这里一直抹雪花膏证明给我看吧。”
    阮清恬连忙解释：“史密斯先生，您误会了。我带刀只是为了防身，没有别的意思。”
    “防身？来我这儿防什么身？撒谎也不找个好点的理由！把她给我关起来！”史密斯愤怒地大声命令。
    阮清恬激动地解释：“史密斯先生，我……”
    此时，任浩铭正从轿车里下来。他抬头看看面前的史密斯公馆，一脸凝重地对身边的阿秋说道：“不要带枪，要表现出我们的诚意。其实恬恬说的对，真诚一点，误会才更容易化解。”
    阿秋点头。
    就在任浩铭摁下门铃的时候，阮清恬也被史密斯的下人扔进了储藏间。任青青在慌乱中赶忙收起了纸条，望着摔在地上的阮清恬，满脸诧异：“你为什么会进来？”
    阮清恬抬头见是任青青，关切地问：“青青姐，你没事吧？”
    “你来这里干什么？”任青青皱眉又问。
    阮清恬尴尬地说：“我，我本来是想救你出去的……”
    “你说你进来做什么？看着你就不痛快！本来浩铭只要救我出去就好，现在又多出你这么一个，你说你这不是给他添堵吗！”
    “我……”
    “我什么我！让你说话了吗？”任青青说完不理阮清恬，换个姿势靠在墙边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阮清恬看着任青青闭上眼不搭理自己自己，忧心忡忡。要是任会长发现自己不见了，会不会连累谷雨受罚呢？现在青青姐没救出去，反而把自己搭进来，会长知道一定会大发雷霆。她真是太鲁莽了。
    任青青有些意外阮清恬竟然不反驳，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你这不是添乱吗！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阮清恬没有搭腔，只是幽幽地叹了气。
    史密斯的手下把任浩铭和阿秋拦在铁栅栏外：“史密斯先生说除非你们承认自己的雪花膏有问题，停止所有的雪花膏销售，并公开承诺再也不做雪花膏生意，他才会同意释放你的姐姐和未婚妻。”
    任浩铭惊诧反问：“未婚妻？”
    清恬？她怎么会在这儿？任浩铭疑惑地望着史密斯的手下。那人见状，又补充了一句：“阮小姐只比您早来了一会儿。”
    “阮清恬！”任浩铭脸色一变，想要强行进入史密斯公馆。
    史密斯公馆门口分列两旁的手下立刻拿枪对着任浩铭。
    阿秋凑到任浩铭耳边劝道：“会长，这个史密斯在租界很有势力，咱们还是别硬碰硬了。”
    任浩铭望着身前黑压压的枪口，一脸愤恨。
    回到任公馆，任浩铭气愤地一把扯下领带，丢在沙发上，大喊：“谷雨！”
    谷雨诚惶诚恐地跑来。
    任浩铭质问道：“恬恬偷偷溜出去的事，你知不知道？”
    谷雨低着头，小声地回答道：“阮小姐说她有办法救大小姐，怕您不同意让她去，所以不让我告诉您，我，我……”
    谷雨声音哽咽了。
    任浩铭又急又气：“法租界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吗？你怎么能让恬恬一个人去找史密斯呢？恬恬单纯，你也单纯吗？还知情不报！要不是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你家里又缺钱，我真想现在就开了你！”
    谷雨哭着跪下：“会长，谷雨知道错了！您就饶了谷雨吧！”
    阿春快步来到客厅：“会长，查出来了，史密斯夫人的脸起红疹，是因为对雪花膏不适应，但因为初期没有及时发现，导致现在出现了发烧的症状，但并没有生命危险，康复只是时间问题。”
    任浩铭沉吟道：“这件事史密斯不可能不知道。既然知道还抓着姐姐和恬恬不放，这里面肯定有文章。”
    “会长，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阿春担心地问道。
    阿秋在一旁出主意：“会长，我们要不要借用一下宋大帅在租界的势力？”
    任浩铭看着阿秋，若有所思。
    阮斌戴着大毡帽、墨镜和围巾，提着一个小皮箱，小心翼翼地来到家门口。看着大门上的锁，阮斌有些诧异：“怎么还锁上门了？娘和恬恬难不成出远门了？”
    此时，一个路人走过，看到阮斌在门口站着，便热心地问道：“你要找这家人吗？”
    阮斌推推自己的墨镜，用四川话说：“是啊！你知道这家人平常都什么时候回来吗？”
    “这家人都搬到青年商会任会长家去住了，谁还会回这破地方住啊！”路人说完走开了。
    “青年商会会长？”阮斌有些惊诧，“那是任浩铭呀！难道任浩铭已经知道了什么，所以才把娘和恬恬抓起来？不行，我得把她们带回来。”
    阮斌匆匆离开。
    宋大帅府上。
    宋大帅一脸不高兴地走进客厅：“这个史密斯，真是气死我了！”
    任浩铭起身问好：“宋大帅。”
    “任会长，这次真不是我不想帮你，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宋大帅叹了口气道。
    “难道史密斯连宋大帅您的账都不买？”任浩铭没想到连宋大帅都治不了这个史密斯。
    宋大帅怒瞪双眼：“他敢！老子一枪毙了他！但关键是，他就买我一份账！”
    “此话怎讲？”
    “说到这个我就有气！这些在租界内有头有脸的洋人也太嚣张了！说只给我宋大帅一个人的面子！一个人的面子，就是放一个人！难道在上海滩还有能跟我分账的人吗？”
    “为了任某的事，让宋大帅费心了！”任浩铭说道。
    “不能这么说！之前电台的事阮小姐也帮了我不少，我不过是礼尚往来！”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宋大帅。任某先告辞了！”任浩铭说完，起身离开。
    任浩铭脸色不好地走进客厅。
    阿春迎上来：“会长，怎么样？宋大帅怎么说？”
    任浩铭坐到沙发上：“史密斯根本不买宋大帅的账，说是让我们二选一，要么救恬恬，要么救姐姐。”
    “什么？怎么能二选一呢？一个是姐姐，一个是未婚妻，会长您这也太难选了。”
    任浩铭瞪了阿春一眼：“你不说我也知道！”
    任浩铭生气地起身上楼。看着窗外阴郁的天空，脸上虽无表情，内心却一阵翻腾。想着起和阮清恬在一起时的情景，心中一阵暖流缓缓流过。目光一转，他又拿起手边的相框，是姐弟妹三人的合影。任浩铭抚摸着任青青和任晓晓的脸庞，脸上显出忧伤的神色。
    黑暗的储物间里，任青青靠着阮清恬熟睡，阮清恬也还没有醒来。门外突然传来开锁的声音，阮清恬惊醒了，碰了碰身边的任青青。
    任青青醒来，听到开锁的声音，立刻敏感地坐起身来：“是不是要放我们出去了？还是，还是——”
    阮清恬也一脸紧张。
    储物间的门打开，史密斯出现在门口。
    任青青大声质问：“你要干什么！快放我们出去！”
    史密斯笑着：“两位尊贵的小姐，这几天委屈你们了，我今天来就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任青青一脸兴奋：“什么好消息？是不是我们可以出去了？”
    阮清恬问道：“史密斯夫人的脸好了吗？”
    “刚刚有人来找我，让我卖他个面子放你们出去。不过呢！只有一个面了，但你们是两个人，我这个人又不喜欢买一送一，所以我给任会长出了道选择题。”
    任青青和阮清恬疑惑地彼此对视。
    “在你们中间，他只能救一个人，至于选了谁，你们明天就知道了。”
    听到这对话，任青青和阮清恬面面相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楚安安洗完澡，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出来，忽然看见宋诚站在房间里。楚安安转身就要跑，一拉房间的门，发现被锁住了。宋诚从后面一把抓住她，将她死死抱住：“安安，我就知道你在家！”
    宋诚将楚安安推倒在床上：“你知不知道我想你想得好苦！”
    说着宋诚就要和楚安安亲热。
    “宋诚！你要干什么！放开我！”楚安安挣扎不得，从枕头下面摸出一把枪，指着宋诚。
    宋诚停下动作站起身，黑着脸盯着楚安安：“学会枕头底下放枪了，长本事了！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楚安安拿枪指着宋诚：“这是你逼我的！你走不走，不走我开枪了！”
    宋诚慢慢逼近，指着胸口：“你开枪，冲这儿开，一枪就毙命，我死了就没人缠着你了。”
    楚安安没想到宋诚会不害怕，自己拿着枪的手却开始发抖。
    “你还别拿枪吓唬我！就算你杀了我，我也要和你在一起！”宋诚一把将楚安安的枪夺过来，扔在一旁，将楚安安推倒在床上，强硬地要和她发生关系。
    “宋诚！你混蛋！”
    第二天一大早，一阵哭泣声将宋诚吵醒。宋诚睁开眼，发现是身旁坐着的楚安安在哭。宋诚起身想要抱住楚安安：“安安……”
    楚安安连忙躲开：“你别碰我！你再碰我我就去死！”
    宋诚收回手：“安安，你放心，我宋诚肯定会对你负责，我们今天就去领结婚证好不好？”
    楚安安恶狠狠地瞪着他：“宋诚，别以为你对我做了这样的事我就会嫁给你！妄想！我楚安安一辈子也不会嫁给你的！我恨你！”
    宋诚有些难过：“你恨不恨我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我们就不能心平气和地谈一谈吗？我是爱你的。”
    “爱我？”楚安安难以置信地瞪着宋诚，“你会强迫你爱的人做她不愿意做的事吗？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你给我滚！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你走不走？你不走是吗？好，你不走我走！”楚安安说着就要出去。
    宋诚见状，连忙拉住楚安安：“好好好，安安，你别生气，我走，我走。”
    宋诚恋恋不舍地望着楚安安，然后抱着自己的衣服离开了。
    史密斯公馆外。一辆黑色的轿车等在公馆门口，阿春站在车边。公馆的大门打开，任青青走了出来，阿春立刻热情地打开车门。
    任青青坐进车里，阿春也跟着上车。
    任青青问道：“浩铭呢？”
    阿春回答：“会长他有点事，让我先接您回家。”
    任青青点点头坐上车。
    阮清恬一个人屈膝坐在储物间的地上，紧紧环抱住自己，轻声安慰自己：“阮清恬，再坚持一下！现在青青姐已经被救了出去，会长一定会马上来救你的！一定会来的！你要坚持住！”
    阮清恬将头埋在胳膊里，把自己抱得更紧。
    任青青走进客厅，看到任浩铭在，立即委屈地上前抱住任浩铭：“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任浩铭抱着任青青安慰道：“怎么可能呢！你是我姐姐，是我现在唯一的亲人了，不管用什么办法，我都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
    任青青吸着鼻子：“你都不知道，我被那个史密斯关在储藏间里有多害怕。要是他们心怀不轨，我就是喊救命都没人听得到！”
    任浩铭给任青青擦眼泪：“好了，不哭了，你现在回家了，安全了。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任何人动你一根汗毛的！”
    任青青满脸泪痕地点头，哽咽地道：“我就知道，在你心里，其实我比那个阮清恬更重要。”
    任浩铭坚定地说道：“在我心里，你和恬恬都很重要！我一定会救恬恬出来的！”
    咖啡厅里，任浩铭和史密斯夫人的医生面对面坐着：“约翰逊医生，我听说您是史密斯夫人的医生，我想请您帮我……”
    医生打断了任浩铭：“任会长，您不用多说，我知道您找我是为了什么事。明天下午三点，我会去史密斯公馆替史密斯夫人检查，到时您可以装扮成我的助理跟我一起去。我听说阮小姐被关在储物间里，我会想办法支开那里的下人，您就可以去营救您心爱的女人了。”
    任浩铭感激地望着医生：“约翰逊医生能这样帮助我，我真的是万分感激。”
    医生说道：“我的妻子这几年气色一直不好，自从吃了你家的补品，用了你家的雪花膏，现在气色好多了，我们全家都感谢你，所以我愿意帮助你。”
    任浩铭点点头。
    宋诚站在楚公馆门外想要进来，却被小雅拦住了：“宋公子，您就别为难我了，小姐说她不想见您，您就走吧。”
    宋诚一把推开小雅：“你给我让开，不让开，我就让人把你抓起来。”
    小雅吓了一跳，宋诚趁机跑了进来，一路跑到楚安安的卧室，兴奋地对楚安安说道：“安安，你看这是什么！”
    楚安安转身背对着宋诚：“我不想看。”
    宋诚又跑到楚安安面前，将结婚证递到楚安安眼前。
    楚安安又想扭过去，一看是结婚证，愣了一下：“结婚证？哪来的？”
    宋诚得意地道：“反正我有办法呗，你都是我的人了，我不能让你名不正言不顺的。有了这证件，咱俩就算结婚了，你看这上面有你和我的名字。等过些日子，我再补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请咱俩的亲朋好友都来热闹热闹……”宋诚自顾自地说着，一脸憧憬。
    楚安安一把将结婚证夺过来，两三下就撕了。
    宋诚震惊地望着楚安安：“你干什么？”
    “你的人？我呸！宋诚，我再说一遍，我肯定不会嫁给你的！你也不要再来纠缠我了！你再来，我就离开上海！让你再也找不到我！”楚安安气得脸都红了，话都有些说不清了，“你走！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楚安安激动地将宋诚推了出去，哭着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