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无论您有什么事阮清恬在一辆邮政单车旁整理着要送的报纸和信件，然后骑上单车，心里默默规划着送报的路线。阮清恬一边骑车，一边左右摇摆，看得出来骑车技术不是很好，在店铺门口准备下车的时候，险些摔倒。
    店铺老板出来看到，忙嘱咐：“慢点慢点，别摔着。”
    阮清恬停好单车：“没事没事。这是您家的报纸。”
    阮清恬边说边拿出一份报纸交给店铺老板，然后骑车离开。阮清恬骑着单车来到青年商会外，将单车停放好，拿出青年商会的三份报纸，走进青年商会，将三份报纸放到前台：“你好，这是今天的报纸。”
    于静正好走过来：“哟，阮小姐呀！我说会长怎么一直等着呢，原来今天是你来送报纸！会长交代，请将今天的报纸直接送到他的办公室去。上楼向右拐，第二个房间就是。”
    阮清恬问：“你出去呀？”
    于静神秘地凑近阮清恬的耳朵：“咱俩吃馄饨时说的事，我终于想好了。正好今天会长不出门，放我半天假！”
    于静说完，开心地走掉了。阮清恬也开心地笑了，转身上楼去送报纸。
    任浩铭在屋内正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心想：往常这个点儿送报纸的早来了，她怎么还不来？
    房门被人敲了两下。任浩铭赶紧走办公桌旁正襟危坐：“进来。”
    阮清恬拿着报纸开门走进来，将报纸放到任浩铭面前，看都不看他，说道：“会长，这是今天的报纸。”
    “你昨天被人扇巴掌了？”任浩铭瞅着她问道。
    “什么意思？”阮清恬不解地问。
    “没被人扇巴掌你眼睛怎么斜视啦？”任浩铭依旧冷冷的。
    “报纸给会长您放下了！本人需要去给下一家送报纸了！告退！”
    阮清恬说着就向外走，任浩铭追上去。在阮清恬拉开门要出去之际，他嘭地一下关上门。阮清恬回过身，还是不看任浩铭：“会长大人，我要去送报纸！”
    “我让你走了吗？”任浩铭歪着头看她。
    “我要去送报纸！”
    “我让你走了吗？”
    “请问会长还有什么吩咐？别说我没提醒你，话说出口之前，一定要掂量一下，我不是你的手下，我是送报纸的！”
    任浩铭被气得够呛：“我当然知道你是个送报纸的，你当我的手下，还没资格！”
    阮清恬飞快地回道：“我一直也没想有这个资格！”
    “你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我要去送报纸！”
    “去给别人送报纸，是吧？可以！不过，你要先完成当下的工作！”
    “什么工作？”
    “读报纸！站在我的面前，按照我的要求，把今天的报纸读一遍！”
    阮清恬这回瞪大眼睛看着任浩铭：“为什么？”
    “平常老刘来送报纸，就是给我读的。你不信吗？我也不需要你信！”任浩铭说得理所当然。
    “我不读！”
    任浩铭微微眯起眼睛：“是吗？好，那我给你们邮务长打电话，投诉你！”
    “随便！对于你这种无理要求，我不相信我们邮务长会对你姑息！”
    任浩铭放开阮清恬：“好啊，那你走吧！”
    阮清恬转身要开门，忽然觉得不对劲：“你该不会是有什么花招吧？”
    “没什么花招。就是一会儿投诉你啊！”任浩铭已经转身走向里面。
    “你投诉我说什么？说我不给你读报纸？”
    “是你傻还是我傻啊？我肯定说你来给我送报纸，然后耍脾气把我的报纸撕了！”
    “啊？你怎么那么坏啊？你怎么可以这么坏啊？你是那么坏的人吗？”这人怎么这么无赖啊！
    “我就这么坏！你能把我怎么样！”既然如此，那他还真就无赖到底了。
    “那你对每个人都那么坏吗？”
    “你傻还是我傻啊！我肯定是对你一个人坏！因为你不听话，每次都招我不高兴！所以，我现在决定，如果你不给我读报纸，我就对你坏！特别坏！你肯定想象不到的坏！”
    阮清恬有些傻眼：“为什么？”
    “因为我坏！”任浩铭故意眯起眼睛，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要么走，要么读！这次你做主！”
    无奈之下，阮清恬重新站回桌子旁，给任浩铭念报纸。任浩铭坐在椅子上，像大佬一样，扬扬自得。
    阮清恬看到报纸上的一个标题是“修养自我测试”。
    她眼珠一转，念起这篇：“一个人不经意的细节，往往反映一个人深层次的修养。正心以为本，修身以为基。修养自我测试……”
    阮清恬说完看了任浩铭一眼：“一，你是个容易动怒的人吗？”
    任浩铭瘪瘪嘴：“嗯……很明显你是。”
    阮清恬瞪着任浩铭。
    任浩铭：“继续，继续。”
    “二，你在忙碌时，有人请教你问题，你会耐心解答吗？”
    任浩铭：“你不会。”
    “三，你是不是认为对一些你不喜欢的人是不需要礼貌的？”
    任浩铭一拍桌子：“说得太对了！你发现没有？这简直说的就是你啊！对不对？”
    因任浩铭突然拍桌子，阮清恬吓了一跳，没好气地道：“你还让不让我念？”
    任浩铭做了一个“请继续”的手势。
    “懂得制怒，才能做个有修养的女人；体谅他人的处境，才是个优雅的女人；良好的风度和礼貌，是做人所必需的，而且应该有的，自然的反应。”
    任浩铭频频点头：“说得真是太有道理了！你真得好好学学！”
    阮清恬瞪了任浩铭一眼：“性情的修养，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自己增强生活能力。有一位哲人说……”
    阮清恬突然打住，不再念下去。
    “为什么不念了？继续念啊！”
    阮清恬尴尬道：“有个词我不认识。”
    任浩铭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老师教课时你啃脚趾去啦？中国字都不认识，你好意思说你是中国人吗？您说说你们家为你浪费了多少学费啊？早知道那样送你去念书干吗呀？”
    “你就认识所有字吗？你也不见得所有字都认识！要是一个人把所有字都认全了，还有什么继续学习的动力呀！”阮清恬不甘示弱地回嘴。
    “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你学习的动力就是因为有不认识的字啊？那我告诉你，你还是去背《字汇》《正字通》和《康熙字典》吧！”
    “我当然背过了，只是没背下来！你看看这个词，你看看你认识吗？”
    阮清恬将报纸放到任浩铭面前，指给任浩铭看。报纸上写着“有一位哲人说——善良是人类的美德”。阮清恬指着“善良”这个词给任浩铭看。
    任浩铭顿时明白了阮清恬是什么意思。他气得够呛，但他反应也非常迅速：“这两个字念‘服从’，‘服从’是人类的美德！”
    “不对，是念‘善良’！这两个字念‘善良’！做人一定要善良，任会长，这是做人的基本底线！”
    “这是‘善良’两个字吗？我不可能不认识‘善良’这两个字啊？是我眼花了？你把报纸拿过来，我看看。”
    阮清恬拿着报纸，走到桌子后面给任浩铭去看：“你看看这两个字是不是‘善良’？”
    任浩铭不看报纸，盯着阮清恬的眼睛：“你刚才对我说，善良是做人的基本底线！”
    阮清恬眨眨眼睛，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你知道做人的基本底线还有什么吗？还有诚实！你是个不诚实的人！我可以特别明确地告诉你，你是个不诚实的人！从你的眼神中我能看出来，我每次见到你，你的眼神都在闪躲！我现在需要你告诉我，你对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诚实的事？说！”
    阮清恬眼前立马闪现出楚安安对她说，要她冒名顶替的事。她看着任浩铭，咬紧牙关，不肯吐露半个字。
    任浩铭气得半死：“你看看，你现在眼神还在四处乱窜。承认吧，你是个不诚实的人。然后告诉我，你对我说了什么假话！”
    阮清恬神色黯然并尴尬：“我……我还要去送报纸！”
    “你走吧，去送报纸吧！以后不要再来我这里了！”
    “我……”
    “我要工作了，不要再打扰我了！”
    阮清恬眼眶里顿时充满了泪水。她不好再说什么了，拿着报纸默默地向外走。忽然想起报纸要放在桌子上，又赶紧回到桌旁放报纸，眼泪已经下来了。
    任浩铭默默地低头看着文件。阮清恬从任浩铭办公室里出来，门刚刚关上，她就止不住委屈了，不停地抽泣。任浩铭也没再看文件，他抬头看着门，仿佛还能看到阮清恬一样。任浩铭回想起，阮清恬每次见到他时像要闪躲什么的眼神，心中又气又急。
    人为什么要说谎呢？说一个谎，有时需要一百个谎去圆。她也知道不对，可是她真的是有难言之隐啊……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阮清恬终于边抹着眼泪，边离开办公室，向外面走去。
    林峰打开门看到气喘吁吁的于静站在门外。
    于静尴尬地道：“我没有打扰你吧？”
    “我还怕你不再见我了呢！快进来。”林峰忙将于静迎了进去。
    于静走进客厅：“我……”
    “你什么？”林峰好笑地望着她害羞的样子。
    “我那天没把你拧紫吧？”
    林峰愣了一下，笑道：“你来不会就为了来问这个吧？”
    于静点头，又摇头。
    林峰看出于静有话想说，拉着于静坐到沙发上：“你到底想说什么？”
    于静自我斗争半天，终于鼓足勇气问：“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林峰看着于静：“不是。”
    于静闻言伤心，刚要起身，林峰便拉住她：“因为我对你不仅仅是喜欢。”
    于静震惊地看着林峰。
    “于静，我爱你，我是真心的。”林峰张开怀抱、于静犹豫了一会儿，一脸幸福地投入了林峰的怀抱。
    阮清恬一脸难过地骑着车回来，将单车停好，走进邮务局。她红着眼睛，抱着一个大箱子往外走，显然刚刚哭过。
    小萍追在阮清恬身后：“安安，怎么了？你怎么说不干就不干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阮清恬摇摇头：“没有，小萍。我想一个人静静！”
    “你到底遇到什么事了？也许我可以帮你，你也不用离开邮务局。”
    “不用了，你回去忙吧！我先走了！”
    阮清恬说完，难过地离开。
    任浩铭弄完文件，站起身来：“阿春，咱们回去了！”
    阿春进来，赶紧将外套给任浩铭穿上：“会长，我刚刚听说，楚小姐辞职了。”
    “辞职了？你说楚小姐辞职了？”
    “听说是从这里回去后，就辞职了！”
    任浩铭想了想：“去楚家。”
    林峰也听说了楚安安辞职的消息，第一时间便赶去了楚家。林峰坐到沙发上。阮清恬端着一杯咖啡走来，放到林峰面前的茶几上。
    “安安，你不是很喜欢邮务局的工作吗？为什么会突然辞职？”林峰问。
    “我……”
    林峰注意到阮清恬的眼睛还红着，忙问：“眼睛怎么红了？有人欺负你了？”
    阮清恬连连摆手：“没有，没有！眼睛进沙子了，揉得太使劲了。”
    “安安，你不是一个会说谎的女孩。你告诉我，是不是因为有人欺负你，所以你才辞职的。”
    “真的没有！是我想休息一段时间！”
    林峰看出阮清恬不想说。“算了，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逼你。邮务局的工作，不想做就不做，我再帮你找一份就好。”
    “林先生，工作的事，我想自己找，就不劳您费心了。”
    “好吧！我听你的同事小萍说了，你今天去给青年商会送报纸……安安，你跟那个任会长，是不是有什么矛盾？这次你辞职，是不是跟他有关？需不需要我帮忙？”
    阮清恬愣了一下：“不用。辞职的事跟他没关系。真是谢谢您，作为老师，您还亲自来家里看望我！”
    “不用客气，你是我最欣赏的学生！”
    “谢谢林先生！林先生，我不知道这样说会不会唐突，因为家母和家父不在，我不能留男子在家吃饭，所以……”
    林峰尴尬地站起身：“你这样做是对的！我也正有事！那好，我就走了！”
    “我送您！”
    两个人向外走去。林峰想起什么，将包中的书拿出来，交给阮清恬：“对了，你之前说你想要学习如何将电码转为电文，这本书会对你有很大的帮助。”
    阮清恬接过书：“谢谢您，林先生……每次在我面临困境时，都是您及时出现帮助我，给我鼓励……这份情，林先生，我会一辈子记住的！无论您有什么事，只要您说一声，我都会第一时间到的！”
    “什么‘无论您有什么事’，你这样说话等于是在勾引一个男人，你懂不懂？”
    阮清恬和林峰回过头来，看到任浩铭冷冷地站在那里。任浩铭冲阮清恬吼：“还傻看什么呀，给我进去！”
    任浩铭一边说一边拉着阮清恬的手，向里面走进去。没想到林峰一把拉住阮清恬的另一只胳膊。任浩铭一看，顿时怒了，回身就给了林峰一拳，林峰立刻倒地不起。
    阮清恬看到任浩铭，大怒：“任浩铭，你在干什么？”
    阮清恬说着想要去扶林峰，却被任浩铭拉住：“我说你怎么不去上班了，原来是在家幽会呢！”
    “你在胡说什么？你放开我！”阮清恬想要甩开任浩铭，但死活甩不开。
    林峰此时站了起来，利落反击。任浩铭将阮清恬拉向一旁，躲开林峰的拳头。
    “任浩铭，你放开安安！”
    任浩铭冷笑：“你以为自己是谁？如果你不想再挨揍，最好立即离开。”
    “任浩铭，林先生是我的老师，请你放尊重一点。”
    任浩铭更气了：“你在为他说话吗？”
    阮清恬愤怒道：“对，我在为他说话！任会长，这里是我家，请你离开这里！”
    “我偏不离开！”任浩铭堂而皇之地走了进去。
    阮清恬歉意地对林峰道：“林先生，真是对不起！您先回去吧，这件事我能处理。”
    “你能处理？你是我学生，还是老师处理吧！”林峰说着就要往里面走，阮清恬立马拉住他：“林先生，真的不用了！谢谢您，您先走吧！”
    林峰想了想，终于点点头：“好吧，有什么事，可以打电话给我，也可以直接报警！”
    阮清恬感激地点点头，满脸无奈地向屋内走去，见任浩铭坐在沙发上，她怒道：“任浩铭，你没听到我的话吗？这里是我家，请你马上出去！”
    “我告诉你，以后你不许再跟别的男的接触！尤其是刚才那个！满身的邪气，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阮清恬呜咽着：“你走吧任浩铭，我求你了，你走吧，行吗？我求你了……”
    任浩铭看了看阮清恬，没辙了。他最害怕女人哭了，更加害怕安慰哭泣的女人，想了想还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只好转身走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