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兮兮也没拦。 司漠已经走到了她面前，她没工夫计较段怡。
    “兮兮，你全听到了……”
    男人不复之前对待段怡时冰冷的神色，高大身躯像是弃犬般，仿佛佝偻了起来，眼底也藏着一分仿若挽留的神光。
    他说话时的语音刻意放得柔软，简直不像是他了。
    陈兮兮别过头。
    “嗯，不然呢，怎么？我听到了你觉得可惜？”
    “没有，我只是……”
    “只是……”
    习惯了令行禁止，习惯了雷厉风行，真的给司漠机会让他说出心底最诚挚的想法，他说不出口。
    仿佛冷硬的面具成了本体，他的爱，浓厚，却无言。
    陈兮兮隐隐看出，又觉得是她看错，摇摇头，便要随着下楼。
    司漠一把抓住她手腕。
    “兮兮，你不要和我闹了。”
    陈兮兮突然想起以前，只要她露出些许反抗的意思，司漠，和他身边的所有人，都是这句话。
    不要闹了。
    好像她就不该有思想。
    贫民身份就是她的原罪，她就应该一辈子当个任人指挥的，漂亮的玩偶，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女主人的身份是对她最大的奖赏。
    她呢？
    她算是个什么东西！
    一个不知廉耻的玩物？
    陈兮兮想，这是自卑吧。五年的时间，无数的付出和她换来的，终于被社会承认的成果都没能洗掉深藏于骨血的自卑。
    她永远站在玻璃房屋的外面，看着里面的人幸福快乐，她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司漠，我没有闹。”
    “你想说什么？你觉得我就是在无理取闹？你明明解决了一切，你关心我，爱我，原谅我的不告而别，宽容我归来后的放纵任性是吗？”
    “我只是被你强行留在这里。”
    “你知道吗？”
    陈兮兮仰头看着司漠，男人漂亮的幽黑的眸中闪动着茫然的情绪。
    “我五年的努力，被你一朝抹去。你说你爱我，但你到现在，你都没有尊重我。我不是你的附庸，我不只是你孩子的母亲，你的妻子，在之前我还是公司的经理，是数十人的上司。可现在，我只是一个家庭妇女，一个不被尊重，不被重视，一个任谁都能欺侮羞辱却无能为力，只能靠你挽回脸面的废物。”
    这话，说得重了。
    但是她字里行间浓烈的不甘与怨愤，司漠听得清楚。
    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做，他以为，他足够退让，足够忍耐，他已经给了陈兮兮最好的环境。
    但是现在看来，他没有。
    “兮兮，我该怎么做？”
    陈兮兮垂下头，刚才的话似乎耗尽了她的心力，她没精打采起来。闻言也只是苦笑。
    “怎么办？你不该问我。”
    “可我不知道……”
    “我从来要的就只是尊重。从之前就是如此，到现在也不曾改变。”她说着，嘴角在笑，眼睛里闪烁的却是悲伤。
    “司漠，我爱你，这毋庸置疑，但你爱不爱我啊，你都不尊重我，怎么说你爱我。”
    司漠嘴唇翕动着，最后也没能说出什么动人的情话。
    他托起陈兮兮的下巴，和她对视。
    “我会努力的，会的，你要我尊重你，我从现在开始做。你不要离开我。”
    陈兮兮看得出他眼底的认真，心里一软，面上还是没有开口。
    “我们先回去吧。”司漠继续说道。
    她点了点头。
    楼下段怡哭着下来，看似躲闪，也还是被不少人看到，小范围地引起争论。但是她躲起来收拾妥当再走出，也就看不出表白失败的颓丧了。
    段怡昂首挺胸，骄傲得像只白天鹅，在舞厅中央盘旋。
    眼角余光却不断扫视着司漠的身影。
    她还是放不下，喜欢了那么久，那么用心，就算被狠狠地拒绝，她就是不能放弃。整个a市，除了她段怡，还有谁能配得上司漠？
    只有她一个。
    所以看到司漠拉着陈兮兮的手向着门口走去的时候，段怡冷下了脸，跑去找到自己的父亲。
    “爸，司漠他要走了。”
    段父看着自己百折不挠的女儿，心里疼惜的同时也是无奈。
    但面上，他还是带着段怡堵在了司漠离开的必经之路上，毕竟身为主人，在客人离场的时候，问都不问就太失礼了。
    段怡似乎以为段父是要帮她，眼中含着羞涩笑意。
    段父看到，只是摇头。
    “司漠啊，你这是要走。”他开口说道，脸上笑容和蔼，半点看不出心中对司漠的不满。
    司漠点头。
    “夫人不适，打算离开了。”
    段父被这样一噎，余光也打量起站在司漠身后的陈兮兮。他早听说这位的事迹，心中自然不屑，对司漠的选择口中不说，但如何想法他自己清楚。
    “是嘛，那是该休息去，我就不送了，你慢走。”他面上还是不露分毫。
    倒是段怡不满地扯了他袖子一把。
    “爸。”
    温温软软的撒娇，瞥过来的眼神都娇羞得不行。
    “这……”
    “那我先行告辞了。”司漠却仿佛这父女两人的一唱一和全不是对他一般，板着脸就要离开。
    段父也就冷了面孔。
    段怡还要上前拉扯，被他一把拽回来。
    迎着自己女儿不解埋怨的神色，段父露出了一个阴沉的笑。
    “不知好歹的东西，他早晚要上门求咱们，到时候，就看他还能不能这样嚣张了。”
    司漠与陈兮兮回到大宅，两人之间僵硬的气氛缓解了很多，但到底还是有心结存在，陈兮兮并不大提的起心思。
    次日清晨正想着和司漠提一提出去工作的事情，司漠便接了个电话。
    “总裁，段家要撤资。”
    他秘书长是名三十余岁的普通男性，一贯喜怒不形于色，脸和声音一般，堪称古井无波。眼下也透出几分惊恐来。
    司漠的神情也凝固了。
    “具体。”他冷声说道。
    “先前眼看要签订合约融资拍下市中心绿地花园那片地用来建设商城，段家临时撤资不说，还传来消息要与有意争夺此地的关家合作。因为合约并未签订，我方无法提出上诉，但是这片地靠司家的底蕴，难以拿下。”
    秘书长冷静而克制的声音透过话筒，娓娓道来。陈兮兮并不了解公司的运作，但是也听得出，这事态可以说是极为严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