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司空礼上前，彬彬有礼地接过陆云峥递过来的围巾，挂在门口处，站定，带着陆云峥往陆老爷子的卧室走去。 “老爷子生病了。”他低声说。
    陆云峥的眼底有一抹错愕一闪而过。
    爷爷生病了，怎么没人打电话告诉他？
    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越过司空礼。
    轻轻推门，陆天鸿半躺半坐在床上，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因为生病，苍老许多，虚弱许多，满是褶皱的脸紧紧地绷着，银白的华发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昏暗的床头灯，投射在陆云峥硬朗的脸庞上。
    他的爷爷老了。
    心一下子沉到谷底。
    “爷爷。”他难得乖乖地站在陆天鸿的面前。
    陆天鸿哼了一声，声音很低很低，像只是无意识的一个发音。
    “吃药了吗？”他看到床头柜的杯子，上面还残留着牛奶。
    陆天鸿哼唧一声：“明知故问。”
    陆云峥微微一笑，眉眼舒展，好看得炫目。
    “爷爷，对不起。”
    他的声音就像空谷的画眉。
    老爷子的心一寸一寸地软了。
    这个孩子，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血溶于水的亲情，更加让陆天鸿不忍指责陆云峥，他叹了口气，鼻音很重：“云峥，我知道你是为了让林雯的孩子重新回到陆家使用的下下策，可是你骗了我，这是一场欺骗。”
    他激动道。
    陆云峥安抚陆天鸿：“爷爷，你不要激动，等你的病养好了，要打要骂，随您处置。”
    陆天鸿目光倏地汇聚成一条光线，那道光线仿佛能穿透陆云峥的未来，他缓慢、有力地说：“你和溪薇结婚吧！”
    “爷爷！”陆云峥不可置信地站起来。
    陆天鸿避开陆云峥的逼视，那双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指点江山的神采奕奕，而只是一个垂垂老矣的眼睛。
    “苏暖失忆了，把阳淮这孩子当成了你，你难道要一直这样等她吗？”
    陆云峥的目光软了一分。
    “我知道你想拿什么堵我，你爸爸呗。”陆天鸿擦擦苦涩的眼睛，脸上的皱纹微微皱起。
    这么多年，一提起来，还是追悔莫及呀。
    陆云峥把堵在胸膛的话咽了回去。
    爷爷还真是了解他。
    “你父亲和你母亲，跟你和溪薇是不一样的，他们是一场盲婚，素未谋面就在一起生活，你们就不同，溪薇这个孩子很上进，和你一样是一个工作狂，你们在一起不会没有话题……”
    人一老，就特别喜欢絮絮叨叨。
    “溪薇是个好姑娘呀。”老爷子反反复复念叨。
    陆云峥的眼眸却已经没有了温度。
    “爷爷，溪薇是个好姑娘，正因为这样我们才不能糟蹋她。”
    “哼。”陆天鸿又哼了一声，方才缓缓地抬头，浑浊的双目蓄满泪水：“看看你身后的影子。”
    陆云峥回头，他的影子被灯光拉长，他一动，影子也动。
    “你爸妈失败的婚姻就像你身后的影子，无时无刻，无处不在。”陆老爷子苍老的声音响起：“我们都需要一场好的婚姻洗礼，你和苏暖的爱情足够振奋人心，但是终究是爱情，婚姻里是柴米油盐酱醋茶，是庸俗，是碌碌无为。”
    “爱情，让人铭记，是因为戛然而止。红颜命薄，才有人怜惜，爱情夭折，才念念不忘。”
    陆云峥沉默。
    世间有大多道理，唯独没有一份说明书。
    关于爱情的说明书。
    “我不会和溪薇结婚的。”他落荒而逃。
    回去的路上，车子穿过小树林，一路往城市开去。
    繁华的城市渐渐露出它的面目。
    快速，慌张。
    他不会和白溪薇结婚的。
    陆云峥握紧拳头，深呼吸。
    “先生，我们去哪里？”
    小李小心翼翼地打破车内压抑的气氛。
    陆云峥似乎没有听见小李的声音，沉默了片刻，对小李说：“在这停下吧。”
    反正他也没处可去。
    小李停下车子，店面的招牌在闪光，比树还高的路灯静默地站在街道两边，一束灯光投射在地面上，悠闲、安静。和这座城市格格不入。
    陆云峥一脚踏入地面，擦得锃亮的鞋面映射着这座孤寂城市人的灵魂。
    他下车，是一条古朴的小桥，南方冬日阴冷，晚上更甚，潺潺的流水却并不能消减心底的冷意。
    ……
    欧阳淮也忘记他们到底僵持了多久，最后又是怎样结束这一场的僵持的。
    他醒来的时候，感觉到宿醉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