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从来不知道,原来喜欢一个人,竟会喜欢到如此的地步……”
宇文洵澈却是深深的沉浸在她营造的“爱情”里,不能自拔,少年得志的他,身边从来不缺美女萦怀,而他,游走于万花丛中,却从没有遇到过一个值得他如此相待的女子,而回想他府中的那一十七位美妾,虽然也时时为着他的宠幸而争风吃醋,但终究却无一人会这般的眷恋着他吧?
一念及此,竟不由的感到深深的寂寞。下意识的望向面前的女子,她精致的侧脸,像是世间最上等的羊脂美玉般,兀自散发着莹润的流光,那样的娇美俏丽,令人心悸……当日,在宴席之上,他对她的一见钟情,更多的是被她一颦一笑的美色所惑,就跟那些曾经吸引过他的美姬,没有任何的分别,但现在,宇文洵澈却觉得她在自己眼中变得有些不一样了……男女之情仿佛弱化,取而代之的更多的是欣赏,与惺惺相惜的敬重珍视……
“汐儿,你放心……若是日后那个四王爷,胆敢对你不好,小王一定会替你出头,找他算账……”
豪气陡升,转瞬之间,宇文洵澈已换了心境,此刻的他,想的并非是如何占有面前的女子,而是怎样的保护她。
安若溪的心不由的一跳,他这么说,是不是代表他不会再死皮白赖的非要娶她,那么淳于焉也就不能拿笼晴来威胁她了?那她是不是可以松一口气了呢?还有,面前的这朵奇葩,突然之间变成了这么讲义气的“大侠”,让她也不禁有些稍稍的感动。
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听得宇文洵澈的声音再次响起,说的是:
“不过,小王看那四王爷已经知错了……他先前来见小王,就是希望小王能够放弃娶你的打算……还说什么自从小王出现之后,他才知道你对他是有多么重要之类的一些话……本来小王还因为那个四王爷为着……”
说到这里,宇文洵澈自觉说得多了,差一点将不该说的事情,也透露了出来,遂含糊着将那“为着……”后面的内容给隐去了,接着道:“……竟不惜拿自己的王妃作交换……还有些瞧不起他……现在,却发现原来误会了他……”
实际上,安若溪并没有留意到他后面说了些什么,她的一颗心,为之激荡不已的,乃是那一句“他才知道你对他是有多么的重要”……
会吗?明知道那个淳于焉突然之间态度一百八十度的转弯,处处透着奇怪,说不定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意图,但安若溪还是不由的想象着,从他凉薄的唇瓣间,缓缓的倾吐而出,这样一句近乎情深意浓、缱绻缠绵的话语,该是怎样的旖旎……
一颗心,就像是元夕之夜,半空之中,轰然炸开的一朵朵璀璨的烟火一般,明知道是虚幻,是短暂,是抓不住,握不紧的,但是在它绽开的那一刹那,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沉沦,不能自拔的欣喜若狂……
从乐客居出来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凉风习习,渐渐吹散了安若溪飘渺恍惚的绮思,冷静下来之余,满心满脑里,却仍尽是淳于焉那只变态的身影,驱之不走,挥之不去,如影随形。
灰暗的天色,愈加的阴沉,大片的乌云,在头顶飞速的积聚着,看起来,一场蓬勃的大雨,已经蓄势待发,不能避免。
扫去心底纷纷呈呈的杂乱,安若溪不由的加快了步伐,只希望能在雨落之前,赶回她的凉欢轩去。
只是,这样微不足道的心愿,到头来,都无法实现。刚走了一半的路程,大雨已经迫不及待的倾盆而泄,如同有人站在厚重的云端之上,将水哗啦一下兜头浇下一般,毫无防备的将身处其中的人,淋了个落汤鸡。
蒙蒙夜色里,珠子般的无根水,从天而降,稀里哗啦的打在安若溪的身上,带来丝丝缕缕的寒气,令人猝不及防的打了几个冷颤。
安若溪狼狈的紧跑几步,希望能够在全身湿透之前,回到她的小窝,却悲催的发现,自己好像在这偌大的焉王府里,迷了路,许是侍卫婢女们也都躲在屋里避雨去了,周遭竟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哀叹一声,安若溪只得马不停蹄的寻找着可以暂时避雨的地方。
再往前十几步的地方,似乎有一个小屋子,安若溪遂提起双腿,决定向着目标冲刺。
突然,头上的一方空间,没有了雨水噼里啪啦击打在身上的钝痛之感,雨停了吗?安若溪下意识的抬头看去,便见一柄二十四骨的油纸伞,像宇宙洪荒里突然开出来的一只梨花一般,罩在她的头顶,将天地间的一切风霜雪雨,尽数阻挡在伞的外面,为她圈出一方干爽宁静的天空。
隔着挺直青翠的竹木伞柄,安若溪的目光,落在面前那为自己撑起一道屏障的男子……
但见他温润轻淡的脸庞,在阴暗潮湿的无边天色里,似一块白玉,静静流转着清润的光芒,仿若黑暗里的一盏灯,照亮着旅人彷徨无依的心湖。
安若溪微微一笑,开口唤道:
男子微微转首,避开她晶亮的眸光,温润的嗓音,轻轻开口道:“属下巡逻到这里……远远看到娘娘……”
状似不经意的解释着自己何以会在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连亦尘顿了一顿,仿佛犹豫了须臾,终究还是开口道:
“娘娘……雨势这么大,就由属下送娘娘回去吧……”
“好啊……谢谢你连大哥……”
心中一暖,安若溪笑道:“好像每次在我最狼狈的时候……连大哥你都会陪在我身边……真好……”
那近乎于满足到慨叹的“真好”两个字,就像是这无边的丝雨一般,轻飘飘的钻进连亦尘的心间,在他幽暗不见天日的内心深处,轰然绽开一朵又一朵的烟花,那种快乐,似要迫不及待的冲破一切阻挡,呼啸而出。
连亦尘突然很想将一切的事情,都毫不保留的尽数说给面前的女子听,但是千言万语,却如鲠在喉,不能说,不会说,百转千回,在嘴边打转,最终仍旧归于沉默。惟有一双温润轻淡的眼眸,满满占据的都是女子坦荡莹润的侧脸,就像是铸刻在那里的一道不能磨灭的印记,无力拔除,深深烙印。
安若溪却还在为着能拥有如此一个良朋知己而心暖以及庆幸,一回头间,才发现连亦尘将整把伞都让给了自己,而他却一任风吹雨打。
“连大哥……你看你浑身都湿透了……快进来……”
说话间,安若溪已经自主主张的伸手去拉男人的胳膊,将他硬拽到了伞里,这样一来,果然心安理得多了。
连亦尘只觉左手臂上传来一股灼热的温度,烫的他整条臂膀,都似火烧一般,女子晶莹剔透的脸容近在咫尺,他甚至能够清晰的看到倒影在她澄澈的眸子里的,无措的自己……在这一瞬间,他离得她如此之近,仿佛触手可及;却又似乎远隔天涯,穷极一生,都与她隔着这一柄油纸伞的距离……
磅礴的雨水,噼里啪啦的打在伞面上,发出闷重的频率,连亦尘却仿佛什么也听不到,世界安静的,仅能容下这小小的雨伞,在两人的头顶上,撑出来的一方天空,他只希望,时间能够就此停在这里,这磅礴的大雨,能够永远无休止的落着,世上只有他与她两个人……一刹那,便是天荒地老,宇宙洪荒……
一颗心,似不能自抑的痛苦,又似绵绵叠叠的欢喜,层层激荡着,翻搅着,双眼仿似被巨大的雨雾所蒙蔽,除了面前的女子,再也容不下世间一切尘埃的存在……
男人隐忍的目光深处,似氲着一簇簇压抑的火苗,烧的安若溪心头不由一热,这样的感觉,她有些不习惯,却又随即释然,只道自己多心。
“连大哥,我们走吧……”
大大咧咧的一笑,安若溪朗声道。回眸,转身,提起的脚步,却仿佛被人点了穴道一般,当场僵在原地,莹润似玉的脸容上挂着的那一抹璀璨笑意,也随之缓缓冰冻,无力支撑……
一颗心,刹那间掠过大片大片的浮光,安若溪看不清,抓不牢,清亮透彻的眸子里,只有那远方,撑着一把油纸伞,玉身挺立,款款的站立在磅礴大雨之中的男子。
嗓音呢喃,犹带着三分不确定的犹疑,安若溪的目光,像是被黏住了一样,落在对面隔着千山万水一般距离的男子身上,蒙蒙烟雨中,男人挺拔的身形,似是从水墨画中走出来的神祗一般,虚幻的像一场不可捉摸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