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思考,安若溪就决定更不能称他的心如他的愿了。他想她死,她却偏偏要好好的活下去,看谁先气死!
沉了沉呼吸,安若溪奋力向水面游去。
而聚集在湖畔的众色人等,此刻也不由的是各怀心事。
先前还兴致勃勃的看着安若溪被逼跳湖的柳灼萝,眼瞧着她过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动静,便难免有些心怯和害怕。
“王爷,她会不会死啊?”连声音都开始发颤。
毕竟谁也知道这沐凝汐最怕水了,况且这么长时间不出来,定是凶多吉少了。
一想到沐凝汐有可能现在已经变成了水鬼,柳灼萝便忍不住的心惊胆战,暗暗祈祷她千万不要来找她啊。
苏苑莛望向那从安若溪真的跳水,一直到现在,淳于焉漆黑如墨的眼眸眨也未眨的盯着湖面。
她看到他因为柳灼萝的话,而眉头不由自主的一皱,让苏苑莛的心也随之一紧。
“王爷,凝汐妹妹跳下水已经很长时间了,会不会出什么事情?王爷……不如还是把凝汐妹妹先救上来再说,好不好?”
敛去瞳孔中暗流汹涌的复杂,苏苑莛莹如璞玉的面容,笼上了一层淡淡的担忧。
温柔软语,细细请求。望向身畔的良人。
却惟见他俊朗清逸的面容,晦暗难明,眸色凝郁,仿佛隔着厚重的浓雾,令人难以看透。
淳于焉的一颗心,先前一直似被什么东西揪住了一般,荒芜而烦躁,直到听到苏苑莛柔声的求情和提议之后,方才不由的一动,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盯着平静如斯的湖面,有不自觉的闪烁,随之一厉。
“来人。”
只是上前的侍卫,还没有来得及接令跳下水救人,便见安若溪的脑袋突然从水中窜了出来。
这突如其来的现身,倒让一众认为她凶多吉少的闲人,大大的吃了一惊,吓了一跳。
反应最激烈的就莫过于柳灼萝了,尖利的“啊”了一声还不止,惊吓的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险些摔倒,幸亏她身旁服侍的丫鬟茗烟来得及反应过来扶住了她。
淳于焉看着那冒出来的没事人一样的女人,以一种极其娴熟的姿态向岸边游来,那样好的水性,绝非一天半日可以练就。
在朦胧的月色下,她就像是一条银鱼的精灵一样,从水中钻了出来,跳到陆地上。
安若溪眼瞧着因为自己的出现,而面色大变的众人,虽然在水中有些冷,有些缺氧,爬上岸又有些疲累,但见着这一个个惊诧的表情,却不由的心情大好。
淳于焉望着此刻浑身湿漉漉的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儿,她莹白似玉的面容,因为湖水的浸氲,散发着通透澄净的流光溢彩;如云的青丝,些许凌乱的贴在脸颊上,不断有水珠顺着微卷的发端往下滴落着,砸到青石板的地面,有清脆而奇异的频率;因为先前出来的匆忙,她只在单薄的里衣外面套了一件素白的春衫,在水中泡了这些时候,湿透的衣衫此刻正紧密的贴合在她的肌肤上,沿着她身体的弧度勾勒出令人心跳的曲线……
淳于焉的呼吸竟不由的一紧,目光也随之一沉,似有一抹欲望的浮光划过漆黑如墨的瞳孔。虽只是稍纵即逝,苏苑莛还是敏感的捕捉到了。
心,便像是被一根极为细微却尖锐的针给狠狠的刺了一下般,带来不期然的疼痛,接着油然而生的却是凌厉的防备与蓄势待发的出击。
但这百转千回的心绪,只是一瞬之间,便被她悉数敛去。
再次看向安若溪之时,苏苑莛娴静柔媚的眼眸,已经换上了担忧和关切的神色,纤足轻轻的向前挪动了一步,恰巧挡在了淳于焉与安若溪的当中,柔若无骨的小手,挽上安若溪因为湖水的浸泡而微凉濡湿的双手。
“凝汐妹妹,你没事吧?”
娇软的声音缓缓开口,她无懈可击的关切,让安若溪一时之间竟有些莫名的尴尬与不舒服。“我没事。”
撇去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女人特有的直觉,安若溪干笑一声开口道。
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双手从苏苑莛滑腻柔嫩的掌心中滑脱,越过她的阻挡,安若溪望向那个挺立如松柏的男人,脚下不由的踏前一步,便站到了淳于焉的面前。
现在她与他之间的距离,不过咫尺,再也容不下第三个人横在其中。
安若溪忽略从他身上发散出的那种属于王者天生的压抑之感,直直的盯着他如霜似冰的眼眸。
“淳于焉,你说过只要我敢跳下湖,你便找大夫给笼晴看病,现在我已经如你所愿,那你是不是也该实践你的承诺?四王爷是言而有信之人,想必不会出尔反尔吧?”
她亮如星辰的眸色中,有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着,似能吸住人的眼睛,难以自拔。
淳于焉撇开与她对视的目光,顿了顿,方沉声道:“来人,去请薛大夫。”
他知道就算是自己任由她身边的贱婢不治身亡,也没有谁能奈何得了他。同样的,即便是此刻称了她的意,救活了她的丫鬟,对他也不会有丝毫的影响!既是如此,他便由得她逞强一回……
淳于焉这般轻而易举的松口,让一旁的柳灼萝先是深深的震惊之余,便是接踵而来的愤愤不平;苏苑莛虽早已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但眼眸深处仍是难掩的掠过一抹暗郁的光影;就连最该欢呼雀跃的安若溪,都不免微微一愣,实没想到这个冷酷的变态王爷竟会突然之间如此好说话,反倒有些不可置信。
看来他没有坏到骨头缝里,还有得救……
一念及此,安若溪不由的有些兴奋。
“不管怎样,淳于焉,我先替笼晴谢过你。”
虽然人是他打的,他有义务负责,但一来她安若溪是个心中留不住仇恨的人,只要不是做了太过分、十恶不赦的大罪,又肯改邪归正,抬抬手也就过去了;况且现在也不是追究谁对谁错的时候,既然这淳于焉亡羊补牢,那她也没有必要跟他怄气,说些不中听的风凉话,以免节外生枝。
毕竟她身处人家的地盘上,在人屋檐下,有时不得不低头。反正她要的结果达成了,过程是怎样的,也就得过且过了。
淳于焉眼见着她为一个不相干的贱婢这么的上心,以及光洁的脸上那近乎尽释前嫌的欣喜,让他忍不住的想要打击。
“本王只是想要告诉你,本王既有实力置一个人于死地,也自然有本事要一个人活,所以不要妄想可以左右本王,或是挑战本王的权威……你们的贱命,在本王眼里,连蝼蚁都不如!”
他残酷的对人命的践踏,让安若溪刚刚升腾起来的对他的一点点好感,瞬时随着料峭的春风给飘走了。
“我们的贱命,在王爷眼里,是连蝼蚁都不如,但在我的眼里,有些人的品性德行,却是连禽兽都不如。”
狠瞪着淳于焉,安若溪反唇相讥道。
说完这句话,还不怕死的迎向淳于焉那一双丹凤眼,明明已经感觉到他眸底隐忍的暴怒,一触即发,但气头之上,只为逞一时口舌之快,反倒不惧会有怎样的后果。
“王爷,她竟敢骂你……”
一旁的柳灼萝却是倒吸一口冷气,不由惊呼道,话未说完,反应过来,已经忙不迭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只因那后面的“禽兽不如”四个字太过震撼,像她这种口无遮拦的人都意识到危险,没敢再说下去。
这一次她倒也不是有意火上浇油,却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果然便见淳于焉射向安若溪的眼眸,如蓄势待发的羽箭一般,随时可以将她立毙于他的盛怒之下。
苏苑莛的心一跳,似在等待着淳于焉的反应。
安若溪直到此刻,才迟钝的感到有些惴惴不安,实不知这变态王爷会不会一气之下把自己咔嚓一下。不行,她可不能引火烧身。
眼珠一转,安若溪已有计较。
“我可没有指名道姓,柳姐姐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对号入座了?难不成,在柳姐姐的眼里,王爷竟是……”
说到这里,安若溪煞有介事、恰到好处的住了嘴,成功的将风口浪尖引向了柳灼萝。
玉手芊芊,柳灼萝气急败坏的指向安若溪。
“王爷,你不要听她瞎说,臣妾没有这个意思……”
顾不得斗气,柳灼萝一转头,马不停蹄的向淳于焉解释着。
眼见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安若溪一方面觉得解气,另一方面又不免有些于心不忍。尤其是头顶淳于焉那灼灼的目光,更是让她如芒刺在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