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溪先前听她讲过有关如今这个时代的概况,经过数十年间,各个国家的相互战争,此消彼长,你死我亡,现在便只剩北面的靖远国、中原的越商国,和自己现在所处的淳安国,三足鼎立。因实力均衡,旗鼓相当,所以倒难得的和平。
但三国之间,莫不想吞并其他两国,一统天下,唯我独尊,是以常有细作,也就是无间道的存在。
如果说那个名唤兰儿的丫鬟,真的是靖远国派来的奸细,那么对于一个强权的封建国家,将一个细作处死,便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虽然明知在此种大是大非问题上,自己也不能说淳于焉这样凌厉的手段就是错的,但一想到毕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安若溪不免有些许的唏嘘感慨。
不由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那个婢女今年多大了?”
“就在一个多月以前……那位兰儿姑娘与奴婢同年,都是十七岁……”
陆笼晴的眸色,不可抑止的一闪,却还是回道。
望着她眼神之中那抹看不懂的复杂,安若溪只道她是物伤其类,一时间也有些感同身受。
“你放心……不管从前的事情,孰对孰错,都已经过去了……我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我身边,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且不管是否自身难保,也不管未知的将来会遇到怎样的风霜雪雨,既然无法改变自己穿越到这个地方的事实,那么她安若溪便要尽全力的保护好自己,同时也尽全力的维护身边的人!
暗暗的下定决心,安若溪澄澈晶亮的眼眸中,透着股股的坚定与挚诚。
“娘娘……”
陆笼晴一颗一直刻意埋藏的心,有丝丝缕缕的震动,只觉一时之间千头万绪,心潮澎湃,千言万语,却最终哽在喉咙间,欲言又止。
“什么也不用说了,总之我们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好了。”
简单明了的结语,安若溪微微一笑。
事情到此,似乎已经十分明了,本该松一口气,但安若溪的心底却仍像是有一块石头,隐隐的压着,说不清楚的不舒服。
虽然她性格一向豁达而且乐观,不愿杞人忧天,但今日自遇到那个四王爷淳于焉起,却不得不让她重新审视自己在这个时代,在这个王府中所处的究竟是怎样的境地。
显然形势不容乐观。
而面前的陆笼晴虽然适才将自己的一些疑惑有所解释,但安若溪却总觉得真相远没有自己知道的这么单纯,只是她现在还无法抓住那一缕头绪,将一切疑惑抽丝剥茧的揭开。
虽然对未知的未来,有些许的迷惘和不安,但安若溪深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的道理。对于无法改变,或者不能预料的事情,唯一能做的就是坦然的面对。
这样一想,纷杂的思绪,便渐渐的心平气和起来。见一步走一步吧,车到山前必有路。
安若溪不由的暗暗给自己打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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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白日的一番扰攘,安若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片刻,终于挨不住睡意的侵袭,睡了过去。
只是这一夜,却似乎并不安枕,总有莫名的梦魇跳出来,一会儿是那个变态王爷狞笑着捏碎了自己的下巴,掐断了自己的喉咙;一会儿是自己的屁股被打得血肉模糊的惨状……
总之是各种被迫害的妄想症。这一觉睡下来,简直比不睡还累。
醒来的时候,天还未亮,看看时辰,也就刚过寅时。
既是睡不着了,安若溪也就索性下了床,只觉口干舌燥,所以便起身去外间倒水喝。
看来苏苑莛给的活血化瘀的伤药甚是管用,不过一夜的功夫,她的屁股现在走动起来,除了微微有些刺痛以外,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经过陆笼晴睡觉的卧室之时,恰巧有风吹进来,虚掩的房门便有些松动,发出咯吱咯吱的沉闷声响。
借着窗外明亮的月色,安若溪可以清楚的看到里面的陆笼晴似乎睡得十分沉,这样的动静也没有吵醒她。
她一向都是天未亮便早早的起床,但今日这是怎么了?
再细看之下,安若溪果然发现了不妥。虽时令已是三月中,但早晚的空气,却还是有一种冷入骨髓的凉意,而陆笼晴却连单薄的被子也没有盖好,更重要的是,此刻沉睡的她,苍白的脸容上,有着不正常的潮红,细致潋滟的眉眼,紧紧的皱着,如果细听之下,还可以听到她微弱的痛苦的闷哼。
安若溪心中不由的一沉,也顾不得什么礼节,遂推门进去。
“笼晴,醒醒……”
快步走到陆笼晴的床畔,轻轻的推着她。
哪知触手之处,虽隔着薄薄的里衣,却也能感觉到她烧得火热的身体,再摸向她的额头,果然亦是一片滚烫。很明显她这是在发烧。
安若溪心中一动,忙轻轻掀开她的衣衫,便见昨日被重打的屁股上,不仅没有好转的迹象,反而愈加的红肿,甚至有化脓的趋势,看来应是伤口感染所致。
安若溪曾听过她那学医的某位死党提过,若是受了皮肉之伤,引发感染,乃至发烧,是极为凶险的。
眼见着陆笼晴半昏迷中的痛苦样子,心中不由的一沉。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快找大夫来给她诊治一下。
“笼晴,你坚持一下,我这就去帮你叫大夫……”
也不管她是否听得见,话音刚落,安若溪已经忙不迭的跑出了凉欢轩。
哪知一路上所遇的无论是婢女还是小厮,见着她这王妃娘娘,却好似见了洪水猛兽一般的避之则吉,问他们哪里有大夫,无一例外的以“不知道”推脱,然后便匆匆的退去。
“怎么会不知道?我不信这么大的王府,连个大夫都找不到。就算是你们王爷再怎么不待见我,本王妃也还是皇上亲自下旨指婚的四王妃,轮不到你们这些人来狗眼看人低的势利……快说,大夫在哪里?”
安若溪挂着陆笼晴的伤势,一把扯住那急欲遁走的丫鬟,终于忍不住发作道。
那小丫鬟显然从来没有见过一向温婉沉默,甚至有些懦弱的王妃娘娘,竟会发这么大的脾气,一时间竟有些惊吓的呆住了。
“快说啊。”安若溪心急火燎的催促道。
“你在干什么!”
突然听得背后传来一个冰冷阴鸷的男声,安若溪下意识的转过身去,一眼便撞进了淳于焉的眼里。那双凌厉的眸子,简直比这园中料峭的春风还要寒凉几分。
他旁边尚陪着他的两位侧妃苏苑莛与柳灼萝。
淳于焉望着那个错愕的女人,心中只觉一股莫名的懊恼,一下子又升腾了起来。
他一向浅眠,有早起的习惯,一年四季,无论风霜雪雨,每日都会在卯时时分起身练功,今天却又比之以往,早了一些。
只因先前派去监视沐凝汐的暗卫,一字未落的向他报告了沐凝汐与陆笼晴之间的对话,而他的思绪竟会不知不觉的被她所侵扰,令他有说不出的烦躁,直到适才在锦簇园中练了半个时辰的剑,方才慢慢平复。
哪知一看到她拉扯着婢女,满脸满眼的焦急的关切,平息的情绪,竟不自觉的又搅起了一阵阵的涟漪。
安若溪也没有料到在此时此刻能碰上他们,微微的一愣。
待反应过来时,不由的三步两步的站到了那淳于焉的面前,不顾三七二十一的开口道:“你来得正好,我的丫鬟陆笼晴现在伤口感染,发烧的厉害,你是王爷,赶快找大夫帮她瞧一下去吧。”
淳于焉望着她满脸的焦切之色,冷毅俊朗的眉眼,凝郁的一皱。
旁边的柳灼萝察言观色,又听见安若溪如此放肆的跟王爷说话,自是不肯错过这既可在王爷面前讨好卖乖,又能趁机报昨日被她针锋相对到哑口无言的耻辱这一绝佳的机会。
“沐凝汐,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用这种命令的口气跟王爷说话!不就是一个区区的贱丫头有病吗?值得这么大惊小怪的吗?就算是死了又能怎样?”
便见那柳灼萝蹭的一下,兴奋的站了出来,玉手芊芊,指向安若溪,兴师问罪道。
听着她盛气凌人、满不在乎的口气,以及那对人命的无视的恶毒态度,安若溪便气不打一处来。
“丫鬟怎么了?丫鬟难道就不是人了吗?你们这些所谓高高在上的主子又比奴才高贵的了多少吗?难道就因为她的爹娘没有你们的爹娘出身好,所以她就活该被人无缘无故的打几十大板,然后还因为不治,而活活的病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