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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说(完结章)
    “我们已经昭告了武林同仁, 要将这个妖女正法。我们都知道法师慈悲为怀,但是也要想想,这个妖女杀了多少人!”
    觉远双手合十, “人生在世, 孰能无过?木檀确实犯了很多错, 但是她现在已经悔改,贫僧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换取她的性命,若是莫长老你们一定要惩罚她, 就请取走我的性命,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
    木檀还记得自己累得在街边晕倒,醒来就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处阴暗无光的地方, 四周堆满了柴火,她一动,就发现自己双手双脚都被铁链拴在了一根大木柱上, 无法动弹,若是以前,她可以自己将这木柱劈开, 将铁链绞断, 但是现在她浑身无力, 腹中饥饿,没有一点力气了。
    木檀睁着眼睛, 听到一些动静, 但是听不真切, 现在她就是一个普通人。
    外面的天暗了又亮, 一天就这样过去了。这期间, 没有人来给她送水。又一天, 她又饿又渴, 昏了过去。
    她是被人用冷水泼醒的,勉强睁开眼睛,她看到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居高临下地站在她跟前,这个人虽然没有露出脸,但是木檀太熟悉她了。
    本该死了的应无情站在她身前。
    面具下的眼睛一直盯着她。
    木檀也没有说话,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只能说她重活一世都是白活,仔细想来竟然一事无成,还重蹈覆辙,前世她也是被人利用而死,这辈子竟然又是被人利用。
    思及此,她自嘲一笑。
    应无情没有摘下面具,也没有刻意改变自己的声音。
    “木檀。”
    应无情面具下的眼睛满是冷漠。
    “应无情。”木檀张口,想要叫出她的名字,却什么也发不出来,她已经干渴到失声。
    应无情摆了摆手,有人从后面走上来,手上端着一杯水,喂木檀喝了下去。
    木檀知道这水肯定没有问题,应无情要是想弄死她,直接就弄死她了。
    她将水咽了下去,猛烈地咳了一阵。
    “木檀,你真让我失望。”应无情淡淡地开口。
    木檀自嘲一笑,“我让你失望?你到底想要我帮你做什么?其实你这样很蠢,你应该知道我一直很感谢你的救命之恩,若是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直接告诉我,说不定我早就肝胆涂地帮你做了,可是偏偏要用手段,得不偿失了吧?”
    应无情笑道:“你还没有这样的大的能耐,你大概也发现了,我传授给你的功力并不纯正,我这一辈子都为这功力所困,几十年的功力,我舍不得将它散去,也不敢散去,直到后来我发现,若是不放弃这功力,我就一辈子都会被它所困。”
    木檀撑着坐了起来,虽然是仰视着应无情,但是再没有了半点臣服。她眼中甚至带着蔑视。
    “事到如今,我想知道,你到底是想要得到什么,要处心积虑地算计这一切?让我猜一下,我想,吴长老应该也是你的棋子,绿妖要是没有你的指使,应该不可能会和吴长老有什么联系的。”
    应无情没有说话,只是冷漠地盯着她。
    “只是我不明白,你已经将内力都传给了我,为什么还要弄出这个血祭来?”
    “血迹?那是吴老怪那个蠢货自己想出来的,他以为那样就可以净化他体内的内力。那个蠢货,若是那样真的可以,我早十年前就施行了。拜月教教主不就是血迹的时候爆体而亡的吗?”
    “所以你也不是真的想杀了李剑吧,李原是你救的,我想不通你为何会救仇人的儿子?你不是最恨男人吗?想来当年是李剑负了你吧。”
    她话音刚落,应无情突然被刺激到一般,俯下身,狠狠地捏住了她的下颌。
    面具一瞬间凑到了她的脸前,“本宫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置喙。你都是要死的人了,就在临死前,再替本宫做一件事吧。”
    她将手一甩,重重地将木檀的头甩到了一边。
    应无情很快离开,木檀紧接着也被蒙住了眼睛,被送了出去,然后她就被人打晕了,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到了一间房间,这房间十分简陋,但是有床,她双手依旧是被锁起来的。
    这里有人给她送水送吃的,外面有人看守她。木檀从他们的交谈中知道,自己是被送到了狮拳宗。
    她被关了两天,到第二天的时候,她被狮拳宗的人转移到了狮拳宗的山门中。
    她从看守的人口中得知,狮拳宗的人广发了帖子,要让天下各大门派前来狮拳宗,因为名剑山庄的失信,丢了正派魁首的位置,趁着这个机会,狮拳宗的人想要组织重新选出武林盟主来。
    狮拳宗的人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胜券在握。
    因为他们得知了可靠消息,这个魔教妖女现在已经不止是天字堂堂主,自从应无情死后,她就成了新任的的风陵宫宫主,现在他们将木檀抓到,这可是大功一件,趁着这个东风,他们完全可以取代名剑山庄,成为新任武林魁首!
    这两日也有人给木檀送吃喝。
    她想反正都要死了,就有尊严一点死吧,如今她已经武功全失,成了鱼肉任人宰割,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可是她又不甘心就这样憋屈的死。
    到了第三天,天下各门派已经赶到了狮拳宗,倒不全是因为木檀,而是狮拳宗的倡议得到了支持。现在风陵宫气数已尽,名剑山庄又尸位素餐,天下门派各自为营,谁也不愿意狮拳宗独占鳌头,都想在这场角中获得利益。
    木檀被关在一个木架子中被抬了出来。
    狮拳宗有一块很宽阔的广场,广场中间已经堆起了高如小山的柴火,她们竟想要烧死木檀!
    木檀冷眼看着那些挤在柴火下的所谓的名门正派,杀人不过头点地,就是他们口中残忍暴戾的风陵宫杀人,从来都是干脆利索,像这种在如此多人面前烧死一个活人,就连木檀都没有听说过。
    她脸上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这些人高尚久了,绝不会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打着烧死魔教妖女的旗号,其实是为了满足他们被压抑良久的暴戾私欲。
    木檀被人从木架箱子中拉了出来,被推上了火焰的最高处用一根绳索绑了起来。
    此时正值正午,头顶的阳光十分爆裂,晒在人身上,都有些睁不开眼。
    木檀从小山一般的柴火堆上往下看去,她不出意外地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些压抑着疯狂的脸。
    木檀回想这半生,其实自己真的杀过很多人,其中很多都是死不足惜的,她其实最该杀的是吴忞,她前世已经杀过一次了,这次有人替他买命,木檀放过了他。
    她睁开眼睛望向天上。
    她脑海中十分平静,这样阴暗的世间,连如此强盛的阳光都驱不散阴暗,似乎留下来也没有什么意思。
    木檀并不怕死,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可是她不愿意这样憋屈而死。
    她嘴角一弯,自嘲一笑。
    时间慢慢地推进,阳光已经过了正顶,开始西斜了。
    狮拳宗的掌门说了些什么,他似乎在数落木檀的罪行。木檀没有心思去听了。她只看到柴火下面那些脸,一张一张,盛满世间的丑恶。
    她看到台下有一张熟悉的脸。
    是名剑山庄的李原,他也正紧紧地盯着她,见到她将目光移过去,连忙张嘴说了些什么,木檀虽然看到他的嘴在动,却没有心思去辨认他在说什么了。
    眼看日头已经西斜,再不点火就要错过良时了。随着狮拳宗掌门一声令下,有人将浇了油的火把点燃,扔到了柴火中。
    柴火很快就燃了起来,浓烟滚滚,不过片刻,火舌就舔到了高处,木檀已经感觉到了火的热气。
    人群蓦然爆发出叫好的声音,他们苦苦压抑的疯狂终于可以在这场狂欢中彻底释放出来,甚至有人兴奋得发出了野兽般的叫吼声。
    木檀被烟呛得一阵咳嗽。
    她原本以为已经死过一次,不再害怕死亡了。但是其实不是这样的,等死的过程是最折磨人的。
    很快火舌就舔到了最高处,似乎下一刻就要点燃她的衣裙。
    底下,人群中的李原冲破了层层人海,冲到了燃烧着的火堆下,他纵身一跃,想要跃上去救人。可是他刚离地,后脚跟就被人扯住了。他回过头,是李剑。
    李剑一脸不虞,冷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李原弹了几下腿,李剑没有松开手。
    “他们要杀要剐,给人一个痛快的,我还从来没有见过活活将人烧死的,就是饱受诟病的风陵宫也不曾!”
    “这妖女是风陵宫中人,就算是被烧死,也是她活该!你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你是名剑山庄的少庄主!”
    这一句如雷鸣灌耳,李原大怔,李剑随即将人一把扯下地来。
    李原眼睁睁地看着高台上的木檀渐渐地快被火舌吞噬,浓烟呛得她不停地咳嗽。
    泪水从李原通红的双眼中流淌出来,他的脚却像是被灌了铅一般,重得他再也难以跃起,难以鼓起刚才不顾一切的勇气。
    他是名剑山庄的少庄主,名剑山庄现在已经因为女童丢失案在江湖上失了信誉,就连正派魁首的位置都被人夺了去。
    他可以不顾自己,但是他不能不顾名剑山庄。
    李剑重重地拍了拍李原的肩膀,想要安抚他一句,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焦干的柴火一点就着,火势渐渐大了,燃烧的爆裂声炸起,火星四溅。
    就在这时,异状突起。
    人群中竟然爆炸了!
    随着第一声爆炸声响起,爆炸声紧接着接二连三的响起。
    在□□面前,就算是再厉害的高手,也有可能就此陨落。
    因为人群实在太密集,□□爆炸,伴随着人的惨叫声和四下乱飞的残肢。
    这一切实在是太突然了,谁都没有想到,就算有人及时反映过来,他们也很难从重重的人群中逃离出去,所有人都在慌乱的想要逃命,但是他们很快就发现,不管到了哪里,爆炸都会跟着哪里,这片空旷的广场上,竟然埋满了□□!
    火焰中的木檀没有收到□□的波及,她反而看得十分清楚。在第一颗火星将地上暗埋的□□点燃的时候,她就发现了。
    眼看着底下这些名门正派忙于奔命,却仿佛被阎罗画下了圈包围起来,怎么都逃不出去,木檀由衷地笑了起来。
    她终于明白为何应无情会将她交给狮拳宗了,原来是打着这个算盘。
    可是应无情到底是怎么算出狮拳宗的人会这样大肆将所有正派的人都召集起来呢?她想起宋雪的母亲,想起应无情可以毫不费力地就将她送去狮拳宗,还没有引起狮拳宗对她的怀疑。
    这线,应无情应该早就埋下了。
    她布置这一切,应该不是近期布置的,要在狮拳宗埋下这种说话有分量的人,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做到的事情。
    木檀简直要佩服应无情了,事事算得如此之准,算无遗策。
    木檀透过浓烟看去,好不容易才在混乱的人群中,找到了李原父子。
    李原抱着李剑,神色慌乱,而李剑浑身是血,大概是被炸到了。
    火舌包裹了木檀,她裙子已经被点燃。
    底下的柴火已经被烧断,高砌的柴火堆开始崩塌。
    终于,底下的柴火已经被烧垮,她随着绑着的木架朝底下跌落。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广场边上有一人飞将过来,他踩着底下人的脑袋,迅雷一般在眨眼间就掠到火焰堆前。
    他没有丝毫犹豫,用力一踏,跃到最高处。
    木檀已经开始往下掉,底下是一片火红。
    滚滚浓烟中,她眼睛被熏得睁不开,她感觉有人抓住了自己的手臂。她努力地睁大眼睛,只能看到了一片素白的僧衣。
    绑住木檀的木架很重,他必须要将木檀从木架上解下来,才能顺利地将人带走。
    “觉远。”
    觉远来得匆忙,没有带匕首之类的,而绑住木檀的绳索十分粗,一时半会儿竟然解不开。
    “你为何要来救我”
    木檀又问。
    觉远来不及回答,这一眨眼的功夫,两人已经快落到底下的火红的木炭堆。
    觉远用尽全力,只听见一声巨大的响声,绳索终于断了。
    他拉住快要碰到火炭的木檀,一脚用力踏向木架,两人借力上升。
    场上已经混乱一片,有人的脑袋被人踩过,抬头一看,原本快被烧死的魔教妖女竟然被一个穿着素白僧衣的人救走了!
    可是现在他们都自顾无暇,谁都没有余力再去追。
    这场意外造成了了各门派损失惨重,无数优秀的弟子长老都葬身爆炸中。
    狮拳宗算是罪魁祸首,他们当然不肯认是他们故意。
    狮拳宗死伤是最惨重的。
    于是他们将矛头推向了赶来救人的人。
    “我们都看到了,来救人的就是佛宗的佛子觉远,佛宗肯定要对这件事负责!你们说是我狮拳宗的责任,我狮拳宗死伤的弟子,又找谁负责?觉远前几天就曾经来过,想要将木檀带走,被我们拒绝了。这场爆炸,一定是觉远策划的,肯定是他想要将木檀救走,故意提前埋下了□□!”
    佛宗因为这件事被牵连,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
    可是此时,被认为是始作俑者的觉远却不知去向。
    半个月后。
    一处山明水秀的峡谷之中。
    一间竹屋立在竹林之中。
    竹屋小巧秀气,环境宁静,偶尔能听到鸟的鸣叫。一条小溪从不远处缓缓流过。
    竹屋中靠窗的地方,布置了一架竹床,竹床上躺着一个人。
    这人被白布整个包裹了起来,连眼睛都被包裹了起来,浑身上下,只露出嘴巴。
    不过露出的嘴唇看着也不太好看,嘴唇上还沾着草药留下的汁水染青的印子。
    一道细微的脚步声响起。
    竹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床上那个被包裹成布人的人微微动了动。
    “醒了?身上还痛吗?”
    “还有一点点。”
    “我去将药采回来了,饿了吗,我这就去盛粥。”
    米粥是他出门之前,就熬上的,现在已经已经熬好了。
    觉远走到厨房,将盛好的粥端了过来。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任由他喂她喝粥。
    “你明天就可以拆布了。”
    “嗯。”
    觉远慢慢地将粥喂她喝完,将碗放在一旁,“吃饱了吗?”
    “你采了什么药?”
    床上躺着的正是半个月前,觉远从火中救下的木檀。
    在火中的时候,她奇异地没有感觉到疼痛,被觉远救下之后才发现,她浑身都起了水泡,身体多处被烧伤。
    这半个月来,两人来到了这处峡谷。
    好在峡谷中草药丰盛,觉远的医术才能有发挥的机会。
    木檀已经像这样持续了半个月了,本来只能在床上躺着,浑身裹满了药。
    现在外面变成了什么样,他们谁都不知道,觉远也并不关注。
    天慢慢地黑了下来。
    木檀在床上躺着,她双眼都被白布遮住了,不知道白天黑夜,只知道觉远睡在房间的时候,就是晚上了。
    这里只有一间竹屋,另一间是很小的厨房。
    觉远晚上的时候,也一同睡在竹屋之中,只不过觉远睡在另一边他搭的简易的木床上。
    这半个月来,木檀目不能视,只有靠耳朵听。
    觉远每天帮她换药,喂她吃饭,甚至还要帮着她如厕。
    木檀一开始的时候非常的抗拒,但是没有办法,她几乎不能动。
    她身上被烧伤得太厉害了。
    峡谷中十分宁静,没有人会来这里,觉远去采药的时候,她只能独自在竹屋中,每天能听到的只有大自然的声音。
    或是风声或是雨声,或是动物的鸣叫声。
    她渐渐发现,自己最想要听到的是觉远回来的脚步声。
    “觉远。”
    她叫了一声。声音很轻,但是觉远很快就醒了过来,他下床走到了她身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我想和你说说话。”
    经过这半个月下来,木檀的心境已经变得十分平和,觉远奋不顾身地从火海中将她救了下来,就是是再不懂事的人,应该也知道感恩。
    从那一刻起,她突然醒悟过来,或许自己之前是一直带着先入为主的念头在看待和对待觉远。
    “你相信吗?我知道前世。”
    竹屋中,她声音很轻,带着一分小心,她不知道这样离奇的事情,觉远会不会相信。
    觉远的声音十分温润,“我相信。那你前世是什么样的人?”
    木檀顿了顿,想要微笑,却连嘴角都扯不开。
    “我前世也是风陵宫的妖女。”
    觉远微微一笑。
    “我知道我前世就遇到过你,我觉得你这…”她本来想说秃驴,却突然停住了,改口道:“我知道我前世也遇见了你,我很信任你,我觉得你和那些狗男人都不一样,你是个好人。但是你知道吗?你最后…”
    她还没有说完,觉远突然将话接了过去。
    “我最后杀了你。”
    布人的头往觉远扭过来,‘惊讶的看’着他。
    “你…你怎么知道?”木檀是真的惊讶了,这事情,她以为天底下只有她一个人知道,难不成觉远也是重生的?
    “我曾经梦见过。”
    觉远伸出手,将她包裹了布条的手握住。
    “我曾经梦见过你,那个梦好长啊,我梦见我遇见了一个叫木檀的风陵宫之人,她一直缠着我不放。她最开始是想要让我破戒,想要天底下的正派众人都看看,佛宗的佛子也不过如此。他一直跟在我身边,形影不离,正派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可是我不在乎,我是出家人,不会在乎别人的看法。”
    木檀笑道:“可是你有一次,被人当面奚落,你也不在乎吗?我气得要死,本来想要杀掉那个人,是你拦住了我。”
    觉远也笑,“我记得,那个梦至今都很清晰,好像是我自己经历过一样。我梦见了你曾经去姑苏杀了你的未婚夫,我不像你变成最后那个样子,想要在一切开始之前阻止你,所以赶去了姑苏。”
    “原来是这样,要不是你,我就真的会杀了吴忞了。”
    “冤冤相报何时了,你就算是杀了他,自己也不会真的就得到解脱。”
    “哼!”木檀不满地冷哼了一声,“那可说不准,我的悲剧不是他造成的,但是杀了他,我还是会很快乐的,”
    “我一直不能明白,你最后到底是为什么,要杀了我?”
    “因为…”觉远顿了顿,“你当时获得了应无情的传承,若是放任你,或许你会成为第二个应无情,我当时太傻了…你其实很善良,永远也不会成为应无情。”
    木檀良久没有接话。
    觉远有些慌,他捏了捏木檀的手,“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对,木檀,你可以原谅我吗?”
    木檀有些无奈,“为什么人,都是凭着自己的感觉处理事情呢,你觉得我会成为第二个应无情,所以想要杀了我,应无情觉得我应该不会乖乖听话为她所用,所以想要杀了我。”
    觉远道:“你说得不错,世人都是这样,就连我也不能免俗。”
    “你相信吗,我其实是从前世重生回来的,我经历过你梦见的一切,所以第一次见面,我是想杀了你的。”
    “可是你最后还是留情了。”觉远握着她的手没有收回,声音有些低沉,“那次若是你动手,我也是心甘情愿赎罪的。”
    木檀道:“算了,其实前世的事情,我早就不想追究了的。你这次救了我,我们算是扯平了。”
    “扯平了吗?”觉远喃喃道。
    木檀这才反应过来他竟然拉着自己的手。
    即使布包裹着草药,她根本就感受不到觉远手上的温度。可是以前觉远的温度好像是残余在手上了一样,让她顿时就有些不自在起来。
    这半个月来。觉远要给她上药,她浑身都被烧伤了,所以她身体的每一次,觉远都看过了。他还要帮着她如厕,当时觉得没什么,一直安慰自己医者仁心,现在回想起来,浑身都像是最开始被救出来的那晚一样发烧一般地烫了起来。
    “觉远。”
    “嗯?”
    “你还回去当和尚吗?”木檀突然问出这句,语气中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蕴含了一丝小心翼翼。
    觉远良久没有回答。木檀也没有追问。
    “夜深了,睡吧。”
    听着觉远的脚步走开,木檀一时之间,心中滋味有些难名。
    第二天就是她拆布的时候。
    这些天每三天,觉远就要帮她换一次药。
    听觉远说她身上的伤实在慢慢地好起来,但是具体怎么样,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因为每次,她没有穿衣服地躺在觉远面前,羞耻心还是战胜了理智,她每每都害羞得不敢睁眼睛。而觉远替她上药的每一个动作,都变得更加明显。
    这天早上,觉远起身之后,洗漱完毕,就来帮她拆布了。
    她听到他用刀慢慢地将布划开,一层一层的布被划开之后,房间里顿时弥漫了草药的气味,这气味并不好闻,带着一股苦涩的冲鼻的气味。
    木檀头上的布是他将她的头放在自己的膝头,慢慢地一圈圈地解开的。
    随着布匹被解开,她视线也越来越亮,
    直到最后一圈布被解开,她迫不及待想要睁开眼睛,眼睛却突然被一只手盖住了。
    觉远温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先别睁眼,会刺伤眼睛。你太久没有视物了。”
    房间的空气一瞬间变得十分静谧,谁都没有说话。
    他扯过一张被单帮她盖上。
    “我身上的伤怎么样了,会不会留疤?”
    木檀听话的没有乱动,眼皮上传来的温热,让她感觉十分舒服。
    “好很多了,会留一些,但是过不久应该会淡去的,我帮你配一些淡疤的药,你天天擦,应该就不会留疤了。”
    木檀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觉远慢慢地放开了手,她适应了一下,才将眼睛睁开。
    觉远的脸率先闯入眼中。
    他的脸还是光洁如玉,头上却现出了一片青黑的发茬。
    觉远将她的头放在床上,“我去给你打水来,帮你擦擦身体。”
    她身上的伤已经大好了,现在可以用水擦一擦了。
    觉远很快打来了热水,这是他温在厨房中的。
    木檀当然不会再让觉远帮她擦身体,实在是太难为情了,虽然觉远已经看了很多遍。但是现在不同当时,当时是没有办法,现在她已经自己可以慢慢地动了。
    她在房间中擦身体,觉远避了出去。
    这些天,觉远也需要出去采购东西,也就听到了很多消息。
    比如现在正派实力大损,而一直销声匿迹的风陵宫突然崛起,在应无情的带领下,一个一个地单挑正派门派。
    觉远坐在竹制台阶上,慢慢地思考。
    应无情应该是已经武功全失了的,为何会突然带领风陵宫余部杀了过来呢。
    远处流水声潺潺,和房间中的水声相映成趣。
    竹林中传来鸟的鸣叫声,风和熙地从脸上吹过。一切是那样舒适和宁静。
    觉远看着天际的云彩,浓密而洁白,有几只飞鸟从天空中掠过。
    房间的水声持续了很久才停止。
    觉远一直坐在台阶上。倒不是他不知道避开,他已经避开了。他心思纯正,就算是听着水声,心中也不会起什么心猿意马。
    他没有走太远是因为担心现在的木檀行动不便,若是她出了什么意外,他不能第一时间即使赶过来。
    等水声停下,预计她已经将衣裳穿上了,觉远走了过去,敲了敲门,“好了吗?我进来端水。”
    木檀在洗澡的时候,认真地查看了自己身上的伤势。果然如觉远所说,不少地方烫伤严重,若是没有觉远,这些伤一定不会好得这么快,也不会只留下这么浅的疤痕。
    经过这一次再次跟死亡擦肩而过,木檀不是更不怕死,而是变得惜命了。
    尤其是在度过了这个宁静的半个月之后,竹林间沙沙的风声,悦耳的鸟鸣声,甚至是觉远无微不至的照顾,一切都让她觉得生命越来不止是无休无止的仇恨,还有如此宁静的美好。
    只是木檀在洗澡的时候,发现自己脸上被烧的地方留下了疤痕。
    她本来是对自己的容貌没有那么在乎的,但是在准备去开门的时候,却犹豫了。
    她伸手摸了摸脸。
    觉远敲了门之后,听见里面的脚步声朝门口过来,但是在门口的时候却停住了。,
    她大概在想什么事情,觉远也并不催促她。
    过了一会儿,门终于从里面被拉开来。木檀的脸出现在门后。
    她微微抬头,视线和他对上。
    她视线有些复杂,没见高兴的颜色。
    “怎么了?”觉远问道。
    他以为是她看到自己身上的疤痕有些不高兴,毕竟女子都是爱美的。
    “我一会儿就去给你采药,配药给你擦。”
    “我脸上的疤痕也能消除吗?”
    觉远看了一眼她的脸,木檀下意识地伸手将那块疤痕挡住。
    “可以的。”
    “若是不行的话,留下疤痕是不是很丑?”她问出这句话之后,就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觉远笑而不言。
    他进屋将水端了出去。
    “觉远。”
    觉远端着水,木檀在身后看着他。
    看不见的时候,只要觉远在身边,她就觉得很安心,看得见了,她却觉得这样的觉远有些陌生了,好像和她之前看不到的时候感受到的觉远有些不太一样。
    觉远看了她一眼,见她没有说话,端着盆出去了。
    木檀却站在原地,一直在思考,为什么这样的觉远会看着不太一样?
    她想了很久都有些不得其解。
    竹屋中的生活继续保持平静。
    日复一日,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其实变化也有,就是觉远头上的头发越来越长,虽然只有半指长,但是相对他之前的光头,还是长了很多。
    但是看上去有些怪诞,即使是觉远的谪仙脸庞,看上去是十分违和。
    木檀每天的乐趣多了一项、
    她每天都会看看觉远的头发长了多少。
    随着觉远的头发越来越长,他出去购买东西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木檀不想再理会江湖的事情了,但是她不想不代表觉远真的放弃了自己佛宗弟子的身份。
    她不确定觉远到底是怎么想的。
    所以她每每看到他头发长长,都有一种安心感。
    但是木檀不太喜欢自己这样小心翼翼,
    当她身上的伤完全好了的时候,木檀觉得觉远若是想走,应该现在就会走了。
    觉远每次出去采购武平,肯定能听到江湖上最近发生的事情,可是他却一句都没有提起过,
    “我现在伤都好了,就算你现在走,我也能自己照顾自己了。你是佛宗的弟子,我现在已经武功尽失,一辈子都要隐居于此,你若是想走,现在就可以走了,不必在顾忌我了。”
    觉远当时正在用一种特别的树叶做豆腐,听她这样说,抬起头来,有些不可思议,“木檀,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
    木檀终于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自己心里也十分不好受,她这才知道,自己是不想他走的。
    可是她不能那样自私,觉远是佛宗最有前途的弟子,她一辈子要隐居于此,觉远这样优秀的人,肯定不会陪她一辈子蜷缩于此、
    觉远身上也没有再穿着僧衣,他穿着一身淡蓝长袍,他一直都穿着宽大的僧衣,穿这种长袍的时候,身材的修长修饰得越发好。
    觉远将手从木盆中抬起,在她脸上点了点,碧绿的汁水留了一点在她白皙的脸上。
    “你行走江湖多年,难道竟然不知道有句话叫救命之恩,当以身相报吗?”
    木檀蓦然瞪大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觉远,你忘了你是个和尚了吗?”
    觉远将手在旁边装着清水的木桶里荡了荡,将汁水洗净之后才摸了摸头发,笑道:“你见过哪个长着头发的和尚?”
    ………
    江湖从来没有乱成这样过,应无情带人像之前正派围剿风陵宫一般一个一个地围攻正派,之前的小门派都是直接灭门,而佛宗因为之前并没有去参加狮拳宗组织的盛会,所以佛宗的弟子都逃过了一劫,保存了实力。
    风陵宫残暴不仁,佛宗在危急关头挺身而出,帮助名剑山庄抵御风陵宫。
    而在这场战事中,消失多时的佛子觉远突然出现,正派其他势力也赶了过来,将风陵宫一举歼灭。
    风陵宫做下的恶到了这个时候才真正的浮出水面。原来这些年,应无情一直在民间发展自己的势力,那些没有武功修为的女人,因为相信应无情在民间建立的‘凡人教’,这是应无情她们对自己创立出来的教的称呼,所以源源不断地给应无情供应银钱。风陵宫这才有钱维持奢靡的生活,就像之前的宋雪的娘杨氏,就是应无情的信徒,不光是银钱,甚至心甘情愿送上自己的女儿。
    风陵宫被彻底灭了之后,觉远再次消失,江湖上再也没有了他的传闻。
    多年后,有人曾经见过一个和曾经的佛子觉远长得很像的男人,只不是这个男人蓄着长发,身边还有妻儿。见过的人都说着不可能是觉远。
    我为你破了清规律,脱了身上袈,动了凡尘心。
    身死也好,成魔也罢,为与你比肩而立,我愿永坠阿鼻地狱。
    ——完结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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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