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说话。”
郭谦汗流浃背抬手擦擦脸颊上的汗,跪在地上身子只起来,也不敢看向皇帝,“陛下,臣有一事启奏。”
皇帝对这人没什么兴致,靠在一边吃着德妃给他剥得葡萄,“给朕好好说说。”
“是。”郭谦朝南宫璟的方向小心的看了一眼,回过头小心翼翼的禀报,“臣已经命人仔细的查过蒋小姐的死因,。”说着将仵作写的纸张递给旁边的福公公,由福公公递给皇帝。
郭谦接着道:“仵作查验过,蒋小姐是被一根女子的簪子插入胸口一击毙命,并且用簪子的人用了些巧劲,才能人如此准确的保证只要一击便能毙命,而这跟簪子。”
跪在地上的人拿出怀中的簪子,也一并递给旁边的福公公,“我们已经问过王爷府中伺候王妃的人,也有誉王作证,这个簪子是誉王妃的簪子。”
国公夫人趁机道:“陛下,这件事现在很明了啊,簪子是誉王妃的,还有谁能拿到誉王妃的簪子?”
良妃借机道:“桃七七有些本事再深,这里所有的人应该知道,说是她动手最为合理,而且有人见到过,最后一个见到丹秋的人就是她。”
有理有据,皇帝点点头,又看向南宫璟,“誉王,你站起来,朕准你上前回话,你找京兆尹上殿,肯定不是只是为了让他说出这簪子是誉王妃的吧?”
“是。”南宫璟站起来走到郭谦身旁,“这簪子誉王妃已经有好几日未戴过,有人有意想将这珠钗偷去栽赃嫁祸,时间很容易的事,当然这只是儿臣的推断。”
“郭大人,你继续说。”
郭谦听见自己的名字,赶紧俯首道:“下官找到那个店里的小伙计问过,确实誉王妃是最后一个见过蒋小姐的人,但是在这之前也有人来见过蒋小姐,是个男子并且还带着面具遮掩着面容看不清楚。”
“因为今日是乞巧节,街上带着面具的小姐和公子哥儿不少,所以伙计没有太注意,只知道他确实进的是楼上蒋小姐的包间雅座,只是进去了不长一段时间便匆匆离开,没一会儿才是誉王妃到的那包间中。”
郭谦说到这,微微轻咳了一声,又不敢抬头看各位祖宗的表情,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那小伙计见王妃的模样气派就仔细的多看了两眼,后来我们的人给那个小伙计看过那簪子,确实王妃头上并没有那枚簪子。”
良妃在殿下跪着,心中觉得要坏事,忙泪眼朦胧道:“她要杀人,不一定会把簪子戴在头上,一个小伙计的说辞,怎么能当真呢”
“即便小伙计的话不能当真,良妃你怎么就能确定桃七七是那个害人的,而不是前面那个鬼鬼祟祟的男人呢?”德妃缓缓发问。
不等良妃要辩解,德妃收敛视线,保养的姣好的手指捏住棋盘上的白子,随意的落下,“要是按照良妃所说那,之前进去的那个男人又是怎么回事呢,她即将要嫁给誉王,又在私下里,在乞巧节这一日与一个男子相会。”
德妃抬眼看向对面坐着的皇帝,见男人面色凝重,递过去一颗黑子,“这恐怕说出去,会坏了姑娘家的名声,和陛下对她恩赐。”
国公夫人受不住德妃句句话的刺激,愣愣的跪坐在地上不知道作何反应。
还是蒋国公还有些理智,磕头回禀,“德妃娘娘,这事还未下定论,您这样说岂不是要定小女的罪吗?”
德妃掩嘴笑了笑,轻拍了一下皇帝的肩膀,“陛下你看,国公大人这下着急起来,可是臣妾的不是了。”
皇帝将黑子落在棋盘之上,白子陷入死局中,“朕的德妃有哪儿说出错了吗,你们尚未查明是否为誉王妃动手,就将人带到慎行司行刑,德妃不过就是顺着你们的想法向下说,说到你们的女儿,你们才知道这件事尚未下定论。”
蒋国公想起身在说些什么,被皇帝直接驳斥道:“我看蒋国公你是老糊涂了?!还是朕当真信错了人?!良妃是朕平日对你过于宠爱,才容的你在宫中如此放肆!”
“陛下不必大动肝火。”德妃给皇帝端了杯温茶,笑着道:“有道是,板子不打在自己的身上永远不知道痛,其实国公大人也是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儿,才会一时间做出这样出格的事情。”
德妃给了台阶,蒋国公当然是抓住机会,顺着台阶下,声泪俱下道:“陛下,老夫就着一个女儿,这这样被害老夫心中是万分哀切,才会一时之间昏了头做出这样的事情啊。”
皇帝也考虑到蒋国公一把年纪,身边就蒋丹秋一个女儿,痛失所爱的心情,转了转手中拿着的佛珠,眼睛看向在一旁站着的南宫璟,“老六,你觉得朕当如何?”
皇帝是什么人,自然是精明着,自己不想得罪这些王宫贵臣,怕朝中多有议论,借南宫璟之口说出的处罚,若是重些他就做好人,回判的轻些,要是罚的轻些,他也就顺势如此而为,这件事就这样了了。
他是这样想着,才问的南宫璟。
南宫璟没打算就这样放过国公府及良妃,“父皇,儿臣还有一事未说。”
“你先说来。”
“蒋国公说心疼女儿,担心女儿,第一件事不是去明月楼找自己的女儿,而是让人将桃七七带走,儿臣倒是看不出蒋国公有多在意女儿。”
蒋国公的眼神,这会儿一直往良妃身上看,实指望着她帮自己说说话。
南宫璟垂眼看见蒋国公的眼神继续道:“仵作说过,杀人的人有些功夫在身,你们只知道桃七七会些功夫,却不知道她在半0月前,因为之前我们在古寺中她中了蛊毒,现在全然没有武功与内力,这是你们没有算计到的吧。”
此话一出,整个乾清宫安静下来,静的连呼吸声都听的清楚。
南宫璟忍着心中的怒火,继续道:“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施以极刑,害的她差点活不下去,还害的她这辈子都无法站起来,母妃当真一点愧疚之心也没有吗!”
皇帝没想到桃七七会伤的这样严重,眉头紧紧拧起,心中想到自己的那位老丞相,这是桃恒还未知晓这件事,要是知道自己的女儿无辜被害成这样,那还不跟朕真翻脸?
陛下是真钟爱自己的这老丞相,也是对桃七七的才情很是欣赏,如今人在皇宫中出事,而且说起来,这人确实也不是桃七七做的,这事要是被桃恒知道,他那倔脾气还不跟镇告老还乡,带着女儿离开。
想到这,皇帝微微摇了摇头,这不成,朝堂没了桃恒,这好些个事儿他也没人说去,再看向良妃那眼神中带上不满,小打小闹的他还能替良妃遮过去,将人伤的如此严重,恐怕今天是没法善了。
皇帝心中翻了几翻,眼神落在蒋国公身上,开口道:“蒋国公,你在朕跟前多少年了。”
“回陛下,老臣当差已经二十年有余。”
皇帝点点头,“既如此,朕心疼你是老臣,今日一事已看出蒋国公你年老头脑不济,今日便赐你告老还乡吧。”
这话一出,蒋国公知道自己这官职是保不住了,闭了闭眼睛,俯首,“谢——主隆恩。”这一头磕下去,就没能抬起来。
这一招若是功亏一篑,她的妃位恐怕不保,良妃心中算计着,听着皇帝说的话,跪着到皇帝面前,哭的像个泪人似的“陛下,陛下臣妾的侄女就这样被害,臣妾心中万般痛苦,做出此等错事,臣妾已知无可挽回,愿陛下罚臣妾禁足半年,日日抄写佛经以渡臣妾的罪过。”
良妃主动要求陛下禁足半年,也是为的皇帝对自己起了怜悯的心思,声泪俱下的说的好似自己有多么的可怜。
南宫璟冷眼看着良妃在皇帝面前哭哭啼啼,克制住心中的杀意,转过脸去。
她这一哭,确实弄的皇帝对眼前的妃子生出几分心疼,有心说让她在宫中禁足三月即可,这话还没说出口,旁边德妃伸手拿手绢给良妃擦了擦眼角。
又轻轻搭着皇帝的手腕,“陛下,看良妃妹妹哭的好可怜,臣妾这心中也是有些难过,难过的是桃丞相若是知道自己的女儿遭遇到如此非人的折磨,他的身体怎能受得住。”
皇帝听到德妃的话,原本想恩准的话到嘴边又咽回去,脸色又厉色几分,“良妃,朕念在你主动请罪的份上,朕就再多罚你一年的俸禄,给誉王妃作为补偿。”
“是。”良妃的一口银牙差点咬碎,这德妃每每都要坏自己的好事。
皇帝这才又看向南宫璟,微微的叹了口气,“朕知道你为了桃七七这件事,心中也是万分难受,朕这国库中有些奇药,全都上次给誉王府,也算尽朕的一份愧疚之情”
话音落下,南宫问夏从偏殿中跑出来,“不好了!桃七七有些发热刚还吐血了,艾御医你快来看看!”
艾御医赶紧从后面跪着的地方爬起往偏殿方向小碎步跑过去,南宫璟抬步要走,想起自己还在皇帝面前。
誉王脚步一顿,回身,“父皇,儿臣……”
“去吧。”皇帝摆手。
南宫璟艾弘文一走,殿中皇帝让人把蒋国公两口人带出宫去,又让几个小宫女将良妃送回去,捏了捏鼻梁,眼不见心不烦。
德妃看出皇帝心中烦闷,看着地上还跪着几人,“陛下,这件事就让孩子们去解决吧,您能替誉王妃那孩子平定冤屈这不是件好事吗,桃丞相也要记着陛下您的好呢。”
皇帝舒了口气,伸手刮了下德妃的鼻尖,“你一贯会哄朕开心。”
德妃这个时候反倒是没有平日里的端庄,娇嗔的轻巧握住皇帝的手指,“下面他们还跪着呢,陛下想如何是好?”
皇帝转眼看着地上,还跪着三个人乐也不是不乐也不是,四个人为这桃七七这件事,也是不老少操心。
“你们四个起来,誉王府的事情,你们几个掺和什么。”皇帝这话是开着玩笑说出来的,他最讨厌的就是结党营私,底下这几个人也算是露脸之人,他这也是想诈一下他们几人是不是归为誉王一党。
德妃脸上的表情一变,底下跪着的还有她的儿子,瑞王心直口快若是说了什么惹陛下不高兴的话,这话可没法圆,但她这会儿还没法儿出言相助,心中也是有些着急。
蓝君颜先开口道:“七七是我青梅竹马的玩伴,小时候我体弱多病,也就是七七愿意陪我在家中玩些游戏,如今七七在宫中出事我决不能坐视不管。”
安陵怀亦常伴在皇上驾侧,自然知道皇帝是想探究什么,依旧还是进来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陛下应当知道我有多担心七七。”
这话倒是把皇帝噎了一下,他是知道安陵怀亦心中所属,最初出征的时候皇帝也答应他率军归来之时,就赐婚他与桃七七,没想到这几年中出了点岔子,他一直想要补偿所赐的婚也都……不了了之。
皇帝轻咳一声,又不能露出尴尬的表情来,拿起茶杯喝了口茶,将自己的不自然掩饰过去。
南宫从寒没有几个人那么拐弯抹角,直言道:“妹妹如此担心桃七七,我怕她一个人应付不了宫中的事,所以才赶紧赶到宫中来帮忙,就怕我妹妹万一惹出什么麻烦,儿臣好替她担着。”
听南宫从寒这话,皇帝笑起来,拿手指着他摇了摇头,“你啊你啊,你不给朕惹出什么乱子就是最好的,还说你妹妹惹出麻烦来?她惹出的麻烦能有你大?”
“父皇,儿臣也不是只会惹麻烦。”南宫从寒笑的有些憨,“儿臣最近也是在努力攻读诗书。”
“你呀,只要不给朕惹出麻烦来,朕对你没有别的要求。”
德妃笑道:“陛下可不能对他只有这点要求,他呀有点上进行才不丢他父皇的人。”
“是,母妃教训的是。”
皇帝跟南宫从寒聊了一会儿,才想到一直站在旁边南宫砚,“老八今日你也是被卷进这件事来,快些回宫去吧。”
南宫砚规矩的行礼,“是,儿臣告退。”
退步出了乾清宫后,南宫砚朝着自己寝殿的方向去,只是他没有挑选大路,而是选了条小路,此条小路黝黑静谧,八皇子又没有提着灯笼出来,仿佛隐身在黑暗中。
“南宫砚,你就算带着人去慎行司又如何,有人领的你的情吗。”
小路上忽然响起一人的声音,南宫砚的脚步未停,只是步伐慢了下来,嘴角还带上了些许的笑意,“我不需要他们领我的人情。”
“你别忘了,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你做过的事情,我们手中都有把柄,你现在是想倒戈道南宫璟那边去是吗。”
南宫砚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在黑暗中自然看不出说话的人是谁,不过他听声音就能够听的出来,“二哥,即便是我想倒戈,那也要南宫璟接纳我,我做过的什么事我就早就忘了,怎么二哥你还会记得吗?”
隐在黑暗中的人就是齐王,他在乾清宫外面看着南宫砚出来,就一直跟在他的身后,直到他走到这条小路才现身,“你的把柄在我和九弟手中,我会这么让你让你靠向南宫璟吗,害死一个就不介意再害死第二个。”
话说到这里,南宫砚脸上的笑容才消失,“南宫玉华是怎么死的,你心里清楚,南宫旬又是如何被引出宫去,恐怕没人再比二哥你清楚吧,留着我是个祸害,迟早你要杀了我,我说的对吗,齐王。”
两人隐在黑暗中,齐王的表情有些看不真切,“八弟你这话说的有些见外,若是我们依旧协同合作,我怎么会害自己身边的人呢。”
“可我不打算就一直这样下去。”南宫砚笑笑,“我知道六皇嫂今天的事情,是你一手操办,你不用怕我会揭穿你,因为我没有证据,反正我已经知道的够多了,也不介意再添一样,二哥别怪我没提醒你。”
“你这样玩火自焚,到最后一定会引火烧身。”南宫砚道:“到时候不知道是我先死呢,还是二哥你先死。”
说完南宫砚山参消失在小路上,齐王向前追了几步,已经看不到南宫砚的踪影,脸上的表情狰狞,紧紧握起拳头,转身离去。
乾清宫中,皇帝准许几人进去见桃七七,他则随着德妃道德妃殿中就寝。
三个人进到偏殿中,见到地上扔着的血水盆,还有几件血衣,都凑到床前,南宫璟正靠在床头半抱着桃七七,让她舒服些。
南宫从寒着急的喊道:“人醒了吗?”
南宫问夏啧了一声,“哥你小声一点!七七刚醒,整个屋里就你最吵。”
桃七七的声音有些虚弱沙哑,靠在南宫璟怀中,头脑还有些混沌,听到南宫从寒那颇有活力的声音,笑了声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