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华郡主特地派人来送的点心,总共只有五块,这里拿了三块,殿下可是一块糕点都没有吃到。
她很快吃完了,也吃饱了,很开心的走了。
扶苏离开之后,子都忽然莞尔一笑。“青儿,你且把剩下的两块送过去。”
青儿皱着眉头想要开口,“殿下,这可是荷华郡主--”
“无妨,你快去快回。”
子都轻轻说话,这时候青儿只好“喏。”然后匆匆离开了,忽然间少年子都有些犹豫。“你且等一下。”
“喏,还有什么事吗?殿下。”
子都摇了摇头。
青儿再次:“喏。”
虽然对这个好吃的扶苏姑娘,青儿内心有些忧郁,但是想到今天太子殿下居然开口说了好多话,心里又开心了,刚才太子殿下甚至开口叫住了自己。
又悄悄嘱托自己不要被皇帝和皇后的人看见。
她把糕点放在扶苏面前的时候,扶苏正躺在美人榻上,那修长的双腿在白纱的覆盖之上若隐若现,那白嫩的小脚丫露了出来,趾甲也是粉嫩异常。
着实是一个如画一般的美人,看的青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赶紧别开了眉眼。
“扶苏姑娘,这是我们子都殿下送来的荷花糕点,我就马上离开了,还请您稍稍注意。”
青儿走后,扶苏躺在那美人榻上翻身坐起,哈哈大笑,那笑声是那样畅快淋漓和悦耳。
笑的青儿情不自禁的脸红了,她回去的时候子都公子已经睡着了,她才在外间的壁橱里面浅眠了。
父皇忽然间不间断的召见大臣,次日便有大臣死于非命,有大臣被下天牢,一时之间朝堂上血雨腥风。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仅仅是因为扶苏姑娘,扶苏姑娘本是隐居山林的国师张余的爱徒,却因为国师仙去,被父皇带下山来,她能够读心。
读心术。多么恐怖的字眼,谁不害怕?
他躲在屏风后面,只见到父皇坐在龙塌之上,扶苏坐在华贵的檀木椅子上,看着前来拜见的大臣,面无表情,戴着面纱的姑娘,那双眸子里波澜无惊。
“陛下,老臣忠心耿耿,不管这个妖女怎样祸患朝堂,他也不畏惧。”
百里丞相跪在地上,头磕的血流如水。
“爱卿不必惊慌,扶苏圣女一看便知。”
父皇面上还有一丝和蔼的笑意,只是谁知道这慈祥和蔼的面目之后是怎样的凌厉,高贵的王座之前,有多少臣工的鲜血呢?
不要。他的心里这般想到。
那至少是他的外祖父,是虽然不爱他但是很疼他的母后的父亲。
他察觉到扶苏的余光投向了躲在屏风后的他,一时之间心跳如鼓。耳根发烫,第一次瞒着所有的人做一件偷窃的事情。
“陛下,我瞧着老丞相可以辞官归去了。太老了。”
她红唇轻启,他发疯似的逃了出去,并不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长青宫中,他坐在软塌之上,喝了一夜的酒。原来仅仅是远远的看着,他也轻易的爱上了一个女人。
他的心里总是沉沉的,摇摇欲坠般的难过。
他看着母后惊慌失措的闯入了她经年不入的长青宫。
“子都,子都,你快去杀了那个贱人。”
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过有一天高高在上,雍容华贵的母后会这样神情凄切的哀求他。
“怎么了?母后”甚至愿意叫他这样一个逆子叫子都而不是冰冷的太子。
“母后好怕啊,子都,你父皇让那个女人来读他的心。二十年的夫妻情,他全然不屑一顾了,他猜测任何人也罢,他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猜忌他啊。子都,你可知道,你的外祖父已经被迫辞官归去了,子充也已经被你父皇送往太庙,他如今要来猜他的心了。”
百里云素的眼泪倾然蒙住了眼。从前每次见到母后,她总是坐在凤凰雕刻的凤座上,万人朝拜,后宫里美人如云,每一个美人在母后面前只能卑躬屈膝,低眉下眼,她骄傲,她轻狂。
他就那样静静地听着,脑子里却毫不犹豫的塞满了一个女子的身影。“那么,母后,你为何不敢让她读呢?”
“孽障。逆子,你这逆子,算他百里云素没有你这个逆子。”
母后就那样离开了,他摸了摸鼻子,没有开口挽留。是啊,为什么不让她读呢?这世上有那么多荣华富贵,利益纠纷,谁的心是纯净的?谁没有野心?所以才会畏惧扶苏吗?
扶苏读不出他的心,她却又像是能够知道他的心一样,以前总是听说知心人,可是当真正的知心人出现之后,很多人又开始犹豫,空荒,忌惮,害怕,恐惧,逃窜,这就是人性啊。
他有时候在想,扶苏和他一样,是同一种人,只是他畏惧着不肯说出自己的心,她却坦然的毫无畏惧的说出自己的心思。
他不敢前去找她,她却来到了他的地方。
扶苏来到了长青宫,“公子,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他站在长青宫的屋檐廊下,正在那里手执棋子,自己与自己对弈。
扶苏走进来的时候,恰好看见他转过头来,他的相貌有三分肖似秦国皇帝公孙华,三分肖似当年的大秦第一美人百里云素,另外的四分却是天赐的灵气,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的儒雅。他知道她来。
所以他落下了一个棋子。
黑子落地,才方方成就了一局千骨玲珑局。
“扶苏,你可能读出子都的心?”
而不必他开口。他的心已然开口。
“抱歉,公子,扶苏无能,扶苏读不了你的心。扶苏的读心,是察言观色,是看眼眸,神说眼眸是他的恩赐。是一个人灵魂所在的位置。”
明眸皓齿的女儿家开口,“所以,公子无心。”
他的深情在日日积累,日日等待,日日期盼中,第一次以自己的方式来保护这个女孩子,可是当她终于来到他的长青宫。他看着她,她却说,公子无心。
这四个字何其残忍,又是何其适合?
是这样的恰到好处的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