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老夫人所想的一样，任君宁并没有歇下。
    当日，祖孙二人在房间里待了许久，谁也不知道在里面说了什么，只知老夫人出来的时候，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显然，劝说的结果并不怎么理想。
    没多久，封家兄弟和叶旭宏便分别收到了来自老夫人的传话，确定第一计划失败，准备开始实行第二计划。
    傍晚时分，任府的管家上门求见小姐——任君宁。
    管家走后，任君宁坐在原地良久没有动作，青涩稚嫩的小脸上布满了阴沉。
    秋实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忍不住的思索，曾几何时，她的小姐变得这般阴暗？
    身为任君宁的贴身丫鬟，秋实想不通。
    “嗤——”
    阴郁的嗤笑声在耳边炸响，秋实急忙收起自己的胡思乱想。
    “小姐？”
    任君宁阴鸷的眼睛不轻不重的扫了她一眼，“秋实，你说我该怎么办？”
    嘴说说着怎么办，脸上却丝毫没有怎么办的纠结。
    “是回去呢，还是留下主持丧礼呢？”玩味的疑惑传出。
    秋实忍不住的打了个机灵，选择沉默安静，她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现在的小姐。
    她不说，任君宁却不想轻易放过她。
    “怎么不回答？”
    躲不过去，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秋实刚要说话，突然被任君宁打断了，只听她如是问道：“秋实，若换做是你，你会如何选择呢？恩？！”
    尾音上扬，玩味加重。
    秋实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道：“奴婢并非小姐，无法做出选择。”
    “那我非要你做出选择呢，你是做还是不做？”
    温度骤降，隐隐压迫感溢出，秋实心下一凛，头低的更低了。
    “奴婢不知。”
    “你是不知还是不说？”任君宁不依不挠，显然，她非要秋实一个准确的答案不可。
    “小姐……”
    “说罢，不管你说了什么，我都不会怪你。”突然，她收敛所有的阴郁，幽声叹息，神色萎靡疲倦，丝毫不复之前的攻击力。
    秋实心中一软，恍惚意识到，她家小姐，再如何改变，可终究还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啊。
    咬了咬唇，道：“小姐，您忘了此次回来的目的了吗？”
    任君宁一怔，眼露迷惘，无意识的呢喃：“回来的目的？”
    “是，回来的目的！”
    眼神逐渐涣散，思绪飘远。
    此次回来是为什么呢？
    是为了她那名义上，却不曾尽过分毫做父亲责任亲爹的丧事。
    不错，是为了丧事回来的。
    可真的只是为了丧事吗？
    记忆回到那一日……
    *
    任明远死讯传到任君宁耳中的时候，她好一阵的怔楞，突如其来的死讯让她晃了神，跟着便是无尽的沉默。
    这般的沉默持续了两日，便恢复如常，该怎样还是怎样，好似浑然不受影响一般，也不曾提过回程的事。
    秋实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以为自家小姐还是不会回京，便劝道：“小姐，老爷亡故，您是老爷唯一的女儿，若是不回京主持丧事，只怕于您名声……”
    “名声？那是什么东西，我在乎吗？”对于秋实的劝说，任君宁嗤之以鼻。
    “奴婢知道您不在乎，可老爷，终究还是您的亲爹啊。”
    “一个没有尽过做父亲责任和义务的亲爹，于我而言，和陌生人没什么区别，不，还不如一个陌生人呢，起码，在我摔倒的时候，陌生人还会伸手拉我一把。”
    而她的亲爹，只会冷眼旁边，准确的说，冷眼旁观都是她的幸运，不上前踩上一脚她都该偷着乐了。
    这就是她所谓的亲爹！
    连陌生人都不如的亲爹啊。
    “小姐就算不为老爷，也要为夫人啊，夫人如今养伤在身，您该回京看看的。”
    封岚受伤一事，在之后的第一时间消息便传了过来，京城请任君宁回去，却被她以学业繁重给拒绝了。
    也难怪会用‘还是不会回京’这样的话。
    任君宁抿唇不语，秋实只当自家小姐还是无动于衷，顿时便急了，不死心的各种劝，各种分析和讲道理。
    听得她耳朵嗡嗡直响，到了后来，她都不知道秋实说了些什么，只感觉一只惹人讨厌的苍蝇在她耳边嗡嗡叫个不停。
    最后实在被吵得不耐烦了，“闭嘴，我又没说不回去。”
    闻言，秋实一喜，好似生怕她会改变主意一般，忙道：“奴婢这就去收拾行李。”
    “回来！”
    还没走出去两步，便被叫住了，秋实以为她真的改变主意了，顿时苦了脸，“小姐……”
    “嗤，瞧你这样，我什么时候说过空话？对我连这点自信都没有？”
    “那小姐……”
    “不用急着收拾行李，回去是回去，但是不着急，再等两日再回去。”任君宁优哉游哉道。
    “等两日？可……”
    “来得及，反正尸首还在刑部，回去了也是先等着。”
    “但小姐……”
    “你急什么？我都不急你瞎着什么急，就这么定了，两日后出发。”
    京城，她是要回去的，至于为什么回去？只是为了那人的丧礼？
    怎么可能，他不配！
    那是为了什么？
    任君宁神色有些恍惚，耳边突然回响起前两日封府派来人所说的话。
    姑奶奶……受伤颇重……右耳恐会失聪……
    *
    “小姐，咱们回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老爷的丧礼啊，如今刑部将老爷的尸身送回了府上，丧礼便该操办起来，您怎能在此时离开呢？”
    秋实苦口婆心的劝说，根本就不知道，任君宁回来，并不是为了任明远的丧礼。
    任君宁从回忆中抽身，眼睛微微眯起，“是啊，是为了丧礼……”
    是为了她。
    可到头来，落了个不欢而散的下场。
    终究还是有些不甘心的。
    “小姐……”
    “行了，秋实，我现在才知道，你的话可真多。”
    秋实一僵，想到什么，面上一喜，“小姐的意思是暂时不回去了？”
    “就送他最后一程吧。”
    说的随意，可秋实却不在意，反正小姐改变主意了，这就够了。
    她要将这个好消息赶紧去告诉妹妹，妹妹知道了，夫人也就知道了，夫人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