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霁......对不起。”她看着他，有愧疚在心头细细慢慢地绕紧：“是我让你担心了。”
    “没关系的，婉婉，没关系的。”他叹息，伸手抱紧了她。
    大抵是这番话真的让阮姝有所触动，后来的日子里，她开始按时睡觉，也不那么容易哭了。总的来说，精神状态好了不少。
    宋霁放下了锦舟所有的工作，陪着阮姝待在了这里。照顾顾司静的医生队伍，一点点扩大到了三百多人。
    其实从顾司静的病被确诊以后，宋霁便动用了最好了医生和最新的药，可病来如山倒，一切不过也就是拖延时间而已。
    新年也开始接近尾声。
    顾司静的身体在这段时间里时好时坏，终于伴随着新年的尾声，爆发。
    当天的事情阮姝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她的母亲原本是在和她说笑的，下一秒突然便开始吐血。大量的暗色血液从她的喉间涌出，淌在衣服、床单上。
    阮姝慌得不行，整个人发软。她眼前也像是蒙了一层血污，看什么都是红色的。整个世界，一片暗红。她慢慢地便有些喘不上气，眼前的暗红浓稠地化不开。在恍惚中，她看见宋霁推门进来，平日里冷清淡漠的脸上，那么显而易见的慌乱。
    后来发生了什么，阮姝便记不得了。她脑海中一片白光，她穿过白光走过去，看见了好多好多悬浮在半空的相片。相片里有顾司静、有她、还有爸爸，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的所有景象，像是一帧帧的慢镜头。
    再然后，这些画就不见了。
    阮姝站在原地，看着阮云和顾司静的身影慢慢显现，他们并肩而立，都还是很年轻的模样。
    顾司静说：“婉婉，我要和你爸爸走了，你自己可要照顾好自己。”
    阮云说：“女儿，你该学会独自面对生活了。”
    阮姝只觉得喉间又痛又热，一句话话都不出来。她的腿也像是被灌了铅一样，走不动路。
    她只能站着，徒劳地看着两人转身离开。
    在这样虚无的空间里，随着他们的离开，越发空旷安静。阮姝失力地坐下，不知怎的，朦胧之中，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
    “婉婉......”声音低柔，好听得不可思议。
    阮姝被这声音唤回了几分清明，缓缓睁开了眼。
    宽敞明亮的病房，有壁灯散发出幽微的光。床头柜上，放着助眠用的熏香，让人安心的香味。阮姝看见宋霁坐在床边，昏暗里，他的眼中有细碎的光。
    “醒了？”他摸着她的额发，动作轻柔，低柔的声色：“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嗯？”
    阮姝下意识地摇头，但很快她又想起了什么。她握住宋霁抚在她发际的手，语不成调：“我妈......宋霁，我妈妈怎么样了？”
    宋霁闻言眼神微变，他沉默了一会儿，越发低柔地开口：“婉婉......妈妈已经离开我们了。”
    阮姝脸上有那么一瞬间的不可置信，之后就灰败了下来。她翻了个身，闷不作声地将整个身子缩在了被窝里，无声地抗拒这个既定事实。
    宋霁抿了抿唇，轻声细语：“医生都已经尽力了，但病情恶化的太快，没办法控制。”
    阮姝没有反应，一味地沉默。
    他狠心要她接受，抬手捏着她的肩膀，不轻不重的力道：“生离死别，这种事情，人力没有办法改变，我们只能......试着接受。”
    阮姝听着他的话，心头像是被生生剜了一块。生离死别，没有办法改变。这样的一针见血。
    她缩在被子里，声音有些发抖：“你为什么要现在和我说这些，我只想......我只想一个人好好静静。”
    宋霁知道她的性格，如果不强硬一些，她怕是会继续缩在自己的安全区里不肯出来。他开口，几分温柔，几分直接：“你可以好好静静，可是阮姝，你连面对都不敢，我要怎么放心，让你好好静静？”
    阮姝发现自己发有办法反驳，她重重的闭上眼，像是被攫住呼吸，呼吸声很重。下一刻，她转身扑进宋霁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宋霁，我好......好难受。”用尽了全力的哭声，撕心裂肺也不为过。
    “我知道，我会陪着你。”他抚着她的背脊：“哭出来就好了。”
    新年还没有完完全全结束，这样的日子，有人欢欣，有人失落绝望。
    宋霁本想低调举办顾司静的葬礼，因此只通知了宋家的族人和顾风一家。可作为锦舟总裁、宋氏执掌人，盘根错节的社会关系，让他只能放弃这个打算。
    葬礼当天来了很多人。
    宋家人、顾家人，但凡是c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
    阮姝作为宋霁的妻子，逝者的女儿，在室内接待着宾客。
    她穿着一身白裙，紧抿着唇，从头到尾都是倔强苍白的脸。她没有哭，甚至没有半点悲伤的样子。
    灯火很辉煌，哀乐不断，考究的设计，处处都是用心。
    宋霁应酬完，到室内找阮姝。
    她站在人群之外，素白的裙，身后是顾司静的遗像。她站着的那块地方像是真空的，无声地将所有人抗拒在外。
    宋霁站在原地，放弃了找她的念头。
    宋霁离开大厅的时候，遇见了苏席靖和唐糖。他们来了很久了，一直等到现在，宋霁处理完了一些事宜，才走了上去。
    “节哀。”苏席靖攥着唐糖的手，低低地说。唐糖站在他的身侧，没有说话，但周身气息，也没有从前那么尖锐了。
    宋霁颔首，平静无波的眼神。
    苏席靖微笑，颇玩味：“你倒是一点也不难过，好歹也是阮姝的母亲啊。”
    宋霁眼锋极淡地看向他，凉柔的音色：“阮姝难过，我就难过。”
    十分圆滑的答案。
    苏席靖顿时就笑了，他不动声色地把玩着唐糖的手，有些感慨：“不过你家夫人倒是让我开了眼界，竟然有这么稳重的一面。我还以为今天，她肯定会哭呢。”
    “你以为？”宋霁的眼神冷了几分：“你们很熟？”
    苏席靖也不恼，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往后退了一步。“顺便说一下，今天我和唐糖就要回a市了。”
    宋霁“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