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日期间的爆竹声总是络绎不绝，不远处的人家燃起了鞭炮，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起，叶子卿只觉得脑子里被塞进了一整台发动机，轰隆隆的声音让她丧失了听觉，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脸颊上的触感。
    那是一个吻。
    袁飞的嘴唇在她脸颊上轻轻擦过，像一片云朵一般轻盈，但是却一瞬间激起千层涟漪。
    她的眼睛被遮住了，看不到袁飞脸上的表情，这让她很遗憾，又有一丝暗暗庆幸。因为就算没有这个遮挡，她也会因为慌乱和紧张紧闭双眼，到时候自己的狼狈肯定会被那人尽收眼底，一定会比现在的情况糟糕太多。
    叶子卿甚至连气都不敢喘，屏住了呼吸猜测袁飞的下一个动作。
    然而对方的嘴唇突然离开了，接着她听到耳边传来袁飞刻意模仿的声音：“充能完成，cd解除，可以使用大招了。”
    遮住她眼睛的两只手也骤然松开，除去了所有限制，将光明还给了她。
    叶子卿急忙睁开眼睛，发现他们两个果然就在自己家楼下，而袁飞正走在她前面。
    “喂，家就在这里，你往哪里走？”
    “你先进屋吧，我等下再回去。”对方并不转身，只是停下脚步举起手里的手机晃了晃：“打电话～”看来是要履行诺言。
    “别走太远，小心找不到回来的路！”
    然而对方已经走远了，似乎没听到她刚刚说的话。
    切，真是的，不好好听人把话说完就走了，讨厌！
    叶子卿也不着急回去，而是坐在单元门口的台阶上等着袁飞回来。虽然他记忆力很好是没错啦，但是万一这人真的一不小心忘了，有她这个活坐标竖在这，还是可以帮到他的嘛。
    她静静地坐在台阶上，回忆起刚刚那个吻，脸上又泛起了红晕。
    未经允许，干嘛偷亲人家。仗着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占我便宜，坏蛋！
    “臭流氓！”她一个不留神，竟然将心里话吼了出来，几个字在夜晚里泛起回声，吓得她连忙捂住嘴巴，将剩下的半句锁在了手心里。
    “干……干嘛只亲脸啊……害我又想多了……”
    几分钟后，空气里又飘来某人的嘶吼声：“啊啊啊啊死猴子，臭猴子！讨厌！无耻！大坏蛋！！”
    袁飞找了一块僻静的地方，蹲下身子慢慢地将手机举到跟前，接着深吸了一口气，快速地按下了一堆数字，又按下了免提键。
    那是一个电话号码。他很久以前就从手机中删除掉，但是却熟记于心的11位数字。
    电话通了，他紧张地等待着，一只手紧紧握住手机，另一只手则在袖子里攥成了拳头。
    “喂？您好，哪位？”
    熟悉的声音传来了，他想要说话，却感觉有什么东西一瞬间堵住了喉咙，让他无法出声。
    “喂？喂？”
    “妈，是我……”
    电话那头骤然安静下来，很快他听到了他母亲低低的哭泣声，心脏一下子紧缩。
    “妈，你哭了？”
    “妈妈是太高兴了，喜极而泣……”袁妈妈擦了擦眼泪，柔声说道：“儿子，你怎么想起，给我们打电话了？”
    “妈，新年快乐。”他不敢说太多话，因为他知道自己马上也要哽咽了。
    “好，好！儿子，有你这份祝福，妈妈今年一定会快乐！”
    袁飞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地“嗯”了一声。
    “儿子，最近工作累不累？”
    袁妈妈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大概是仍有顾虑，怕问多了儿子厌烦。
    “还好，不太累。”
    “哦，那就好！身体怎么样？有没有生病？最近天气冷，要注意啊？”
    “知道了，你身体还好么？”
    “好，好得很呢！”袁妈妈一时激动，竟然咳嗽了起来，尽管是刻意压抑着，但他还是一秒就听出很严重，于是急急问道：“怎么了？为什么咳的这么厉害？”
    “不碍事……”妈妈又咳了几声，才缓缓说道：“年纪大了，支气管比较脆弱，有几次出门忘了带围巾，就染上炎症了。放心吧，不碍事，不用担心我。”
    袁飞这边强忍住泪水，勉强笑道：“我爸不是给你买过几条羊毛围巾么？是不是您又不舍得用？还是已经用久了不保暖了？要不要我买条好一点的给您邮过去？”
    “好孩子，有你的这份心意，妈妈就高兴了，不用买，家里什么都有！”
    “哦……”
    一时间，两人无话。一阵沉默后，袁妈妈出声了：“儿子。”
    “在。”
    “妈妈，有几句话，一直想和你说，但是总是找不到机会。我就怕，今天不说，以后再也没机会了。”她说着又咳嗽了一声，袁飞听了又急又气，大喊了一声：“为什么咳的这么厉害，到底是什么病！”
    “真没事，你不用担心，过几天就好了。你听妈妈，先把话说完，好么？”袁妈妈的声音虽然轻柔，但是却有着不容拒绝的力量，于是袁飞屈服了。
    “儿子，你从小就很懂事，我和你爸都看在眼里，也非常欣慰。只是，我们忙着生意，想着给你创造优渥的生活条件，却忘了和孩子沟通也是必要的。现在你和我们关系不好，我们非常理解，但是，妈妈想说，妈妈知错了，你原谅妈妈好吗？”
    “不，妈，是我错了，我不应该这么做，伤您的心，是儿子不对……”他终于没忍住，大滴大滴大眼泪掉在了手机屏幕上，泛起晶莹的光泽。
    “儿子，你是我们的骄傲，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袁妈妈也泣不成声，电话被另一个人接过：“小飞。”
    “爸？”
    “你妈妈，这两年身体不太好，她很想你。”袁爸爸声音一顿：“既然你已经肯主动打电话过来了，明年春节，就回家看看吧。陪陪你妈妈，让她高兴高兴。”
    “好，我会的。”
    “那，没事挂了吧，长途费挺贵的。”
    “爸！”
    “什么事？”
    “我爱你。”
    “臭小子，挂了！”
    电话挂断了，袁飞憋不住笑了。男人总是这样，即使内心排练过上千遍，爱意却总是说不出口。
    他头一次没有把电话卡丢掉，而是将手机揣回口袋。他不能再逃避了，即使对方找上麻烦，他也会拼尽全力，保护自己心爱的人们。
    袁飞双手插兜慢慢往回走，然而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叶子卿。
    她正在台阶上张牙舞爪，似乎是戏精附体，看着她滑稽的样子，他不禁笑出了声，接着冲着她快步走去。
    月光打在他背上，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