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萧蔚林感觉自己坠入了一个无边无际的旷野,又像坠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还似乎做了一个长长的甜梦。只是无论是在无边的旷野,还是深不见底的黑洞,还是甜梦中,隐隐约约的,似有若无间,都有个纤瘦的女子一直抓住他的手不放,在焦急地呼唤着他,每每他想抛开一切就这么睡过去都不行。
他在早上医生来后没多久就醒了过来。然后看到周边都是明晃晃的白大褂,很快想起了昨天的事情,知道自己受了车伤,住进了医院。再一次,因为车祸,住进了医院。想来自己是不与车有仇啊。萧蔚林不由苦笑。
高大严肃的主治医生迅速给他做常规检查。发现他的情况总算比估计的还乐观些,也大松口气。昨天晚上,好几个身份重要极有分量的人士电话到院长这里,明确要以最好的资源去救助治疗这位病人。主治医生的压力不期然陡增。别说有那么多人关注,就算没有,全院都知道这位男病人是为了救自己女朋友而不惜受伤住院的,单是这份担当,已经让医生颇为感动,主动不惜一切代价去救治他。那些住院部的护士都把他当成盖世英雄膜拜了。
萧蔚林当然不知道自己成了盖世英雄,他只一心关心着amy。他很快拼接起了昨天以来的记忆,知道自己受了重伤在医院里了,可周围只有医生护士,不由心一沉,难道嘉笙也受伤住院了?
他艰难地尝试了一下,才成功张口出声,声音细线般纤弱:“医生,不好意思,昨天和我一起的那个女孩,她在哪里?她没事吧?没受伤吧?”
“看来,你还真的很爱她。自己都病成这样了,醒过来第一件事还是关心她。无怪,我们医院外面的小护士都把你当作盖世英雄了。“严肃高大的医生突然变得有点亲切:”你放心好了,你成功挡在了她的前面,只有你受伤了,她没事。昨晚她在你床前守了你一晚,因为你要检查才出去外面等了。由于你七年前也经历了一场重大车祸,慎重起见,我们必须对你进行更全面深切的检查,然后再进一步定治疗方案。”
萧蔚林一听医生提起他七年多前的那场车祸,立刻想起了什么,不顾全身还躺在病床上,急着要起来,结果引来了全身撕裂般的疼痛。
“你别乱动。你现在还属于重症患者,全身多处功能受损,才刚刚脱离生命危险的。”主治医生赶紧叮嘱他。
“医生,算我求求你。千万不要让和我同来的那个女孩知道我是七年前发生过车祸。改为说是六年前行不行。”萧蔚林不管全身疼痛,几乎要从床上跳起来说。
“你这病人,自己都这样了,还关心这个七年六年的区别啊。我们做医生的,对待病历哪能随意!别说一年的差别,一个月、一周、一天、一时一刻的差别,都马虎不得的,都会带来很严重的后果,怎能随便编排一个日期。再说,也没必要了,估计这姑娘迟早也会看到知道的。你就别操心这些小事了。关键是你自己要赶紧好起来。所以啊,你别多想了。好好做检查。”主治医生又恢复了严肃样子,也不管萧蔚林痛不痛,按住他身体,该干嘛干嘛去。
“不是,医生,真的不能让她知道我七年前出过车祸的事。这么说吧,要是让她知道了这回事,我估计——”,萧蔚林努力在搜索词语,可一下子不知怎么形容,可不管那么多,绝对不能让沈嘉笙知道七年前的真相。那是多大的一个包袱,他背了七年,他知道有多么沉重。他绝对不愿意再加在她身上。可想来想去,他只说出这种理由:“要是让她知道了,我也没有办法好好治疗了。”
但医生很坚持原则,依旧没好气:“哎呀,看你说的。你是不要命了吧。你知不道你病情有多重。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是两次从死门关里拎回来的人。还在为既定的事实在这折腾。且不说我们医生是绝对不会为你撒谎的,知不知道,恐怕早由不得你我了。你还是别想那么多,好好配合治疗。”声音严厉起来,毫不客气批了萧蔚林一顿。按部就班检查完毕,拍拍萧蔚林肩膀算是安慰,转身离去。
看到主治医生从病房出来,amy、褚东良赶紧一拥而上。
“病人恢复得不错,刚才已经醒了过来,各方面的意识也正常。等下就让他从重症监护室转到独立普通病房吧。你们可以进去见见他,说下话,但不要太长时间,病人现在还很虚弱。刚才我们已经做了一个全面深入的检查,结合他之前的病历,等下医院将联合几个科室医生会诊,给出更有针对性的诊治方案,请大家放心,我们一定会尽最大努力帮助他恢复。”
听说萧蔚林已经醒过来,两人终于松了口气。褚东良自觉提出自己去给萧蔚林办理转房间手续,让amy赶紧进去看他。
萧蔚林远远看到了amy蹑手蹑脚走进来,知道她没什么大事,总算松了口气。
amy一双修长的手轻轻地抚摸过萧蔚林的脸上,只有真实地触摸着他,她才感觉自己的一颗心终于不是半悬在空中,飘荡无依,害怕得要死。看着他才一天下来,似乎胡子都长出来了,人又虚弱又憔悴,别提多心疼,多后悔,只恨躺在上面的不是自己。
她凑在他身旁,动情说道:“蔚林,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自己心情不好让你停车,不应该让你给我下车买东西,不应该毫无脑子走出来迎接你。一切都是因为我,让你承受这么大的痛苦。如果你有什么事,你让我怎么向你爸爸妈妈交代,向你公司员工交代?”
萧蔚林看着amy泫然欲哭的样子,更觉得她楚楚动人,不由内心一阵情潮涌动,能让她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别说一次车祸,感觉自己再怎么样都值得了。多年前,她父亲横死,自己远在千里,不能陪在她身边给予丁点安慰和帮助,最后自己更是惨遭车祸,让她在国外孤零零的生活了七年。自己号称深爱她,最爱她,可什么都没为她做过。感谢老天爷,这次终于护了她一次周全,能让她完好无损,毫发无伤,他从来没感觉自己这么的满足、安心。
萧蔚林艰难地伸手想擦拭掉她眼角的泪珠,却多少有点力不从心。amy见状赶紧把他上半身稍微升高点,让他方便活动:“嘉笙,只要你好好的,别说车撞我身上,地球撞到我身上都行。要说对不起的是我,让你担心了。不过我这不是没事了吗。你放心了,我会很快好起来的。”
amy看他还能说笑,确实比昨天进院抢救的时候好了好多,看他极力要拭去自己眼泪,知道自己不能太过于情绪化影响他,可这份失而复得的感觉还是充满了心有余悸,她再也不能承受第二次。她捋了捋他的头发,不知道心里多疼惜道:“很痛吧。你这大傻瓜,你以为自己是超人啊,哪里能一次又一次受伤。以后无论如何要学会先保护自己。你再这样受伤,我真的很生气。如果你救我要以你出事为代价,我宁愿你不要管我。知道吗?”看到萧蔚林还在刻意避而不谈替自己受伤事情,amy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可还是没想好怎么提自己已经发现他以前车祸的事情,实在怕刺激到了萧蔚林现在还虚弱的身体。
萧蔚林聪明透彻,几乎马上猜到了她应该已经知道了他七年前车祸的事情,可既然她不提,他是绝对不会提的。
他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赶紧吩咐她:“嘉笙,我这次反正也脱离危险了,我会努力很快好起来的。你和东良就不要和我家里说了。我爸爸妈妈难得心无挂碍在英国那边好好呆一段时间,希望你们帮我隐瞒起来,不要让他们两个老人家担心。真有什么事,我自己心中有数,知道怎么做的。”不能让父母知道自己出车祸是一个原因,但不止这一个原因,萧蔚林想得更多。更重要的是,他还没告诉父母他和沈嘉笙重新走在了一起,而这次车祸是因为他帮忙嘉笙挡的。这已是他第二次为了嘉笙出车祸。他父母再大度,要是知道了,他担心对嘉笙多少有意见。
amy看他提起父母,想起以前读书去萧蔚林家的情景,好像那些情形从没走远,记忆分外清晰。可记忆深处不灭,彼此的生活却已大变样,不由深深慨叹起来:“你也知道你爸爸妈妈担心啊。那你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你这次事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是真是做什么手术,我和褚总都不是你的直系亲人,我们不能签手术同意书的。”amy想说自己与褚东良和他也只是公司老板和雇佣人员关系,要是真的有紧急需要,他父母就他一个儿子,怎么能瞒着?可她知道萧蔚林决定的事,恐怕也是不会轻易更改的,只好委婉劝说他。
萧蔚林正想和她解释一番,褚东良带着医护人员进来,要给萧蔚林换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