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卿说出心中的思念，转头看向眼前的老者。
    她也不知是为什么，这些天压力太大，今天忽然想出来走走。
    像是冥冥中被神灵指引，来到了这里。
    对面陌生的老者给她一种怪异的感觉。
    亲切、睿智。
    那双清澈得像是年轻人的眼神，似乎能够看穿红尘的一切迷雾，能够看透她的一切。
    柳如卿忽然觉得心里轻松了下来。
    在这个毫无利益关系，完全陌生的老者面前，她忽然有把积郁在心底，无法跟别人诉说的痛苦都说出来，能够得到一些安慰和指点。
    “你快乐吗？”
    “快乐？”柳如卿苦笑一下，“我已经忘了快乐是什么滋味了，每天在算计的是，勾心斗角……”
    “你喜欢养花吗？”叶锋淡淡地问。
    “以前……养过。”
    “如果你爱花，你会怎么做？”
    “浇水施肥，好好养着。”柳如卿愣了愣。
    “很多不爱花，但却看到漂亮花朵的人，他们会怎么样？”
    “不爱却喜欢……会怎样？”
    “会摘下花朵，玩一会，然后……随手丢掉。”叶锋碰了碰桌上的咖啡杯。
    杯里的咖啡，荡起一层层涟漪。
    “……”柳如卿身子一抖，她手里的咖啡泼洒得满桌都是。
    她脸色惨白，嘴角抽搐，心中犹如被狠狠戳了一刀。
    那个叫做阿红的女武者，瞬间来到柳如卿的跟前，扶住她，对叶锋怒目而视，充满杀意。
    “不要无礼！”柳如卿颤抖着，低下了头。
    “是！”阿红虽然是顶级强者，但对柳如卿却尊敬异常。
    柳如卿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没呼吸一口，都觉得胸膛里像是有无数把刀子在割。
    眼前浮现出方千叶的影子。
    那个温馨的早上，他给所有人准备好了丰盛的早餐，她和他，还有双胞胎姐妹，四个人快乐地吃着早饭……
    但一切都毁了！
    方千叶带着双胞胎远去金城。
    自己用计策，把方千叶拽回玉虚山，却被峨嵋弟子把他推下了玉虚山，至今没有消息……
    虽然从监视双胞胎的精神状况来看，双胞胎应该是和方千叶保持着联系，方千叶很大可能是还活着。
    但柳如卿心里，还是有无法言说的痛。
    老方应该活着，但他一直没有回复自己的信息。
    自己今生，还能再见到他吗！
    他几次帮助自己，却被自己害得屡屡陷入险境！
    自己怎么还有脸再见他？
    ……
    眼睛干涩。
    眼泪却没有。
    她已哭不出来。
    如今的她，就算遭受这么巨大的心理波动，身体也能够控制得住，不会轻易流泪。
    就像一个强大而沉重的躯壳，冷漠而坚硬。
    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直爽、没有城府的女警了。
    她终于变成曾经最痛恨的那些人。
    柳如卿摇摇头，不再说什么。
    喜欢是占有，爱是付出。
    眼前的老者是睿智的，不需要说什么，就说出了爱的本质。
    自己只是渴望一个家，让老方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她。但她始终没有什么付出，也不知道该怎么付出！
    她今天才发现，她竟然没有爱的能力！
    心中像是一道闪电劈过。
    她终于明白了，自己心中其实未必是想去爱一个人。
    甚至，她爱的未必是老方！
    她爱的是只是她自己！
    心里一股冷冷的寒意涌遍全身，一股深切的悲哀塞满心头。
    她竟然是如此自私自利的一个人。
    她跟一个机器有什么区别？
    一阵天旋地转。
    心中许多疑惑消失。
    认清了本我，卸掉了枷锁，反而轻松了些。
    很痛！
    但却是治病良药！
    心中一阵明悟，反而对自己的道路看得更清。
    人之一生，情爱不是全部，自己也有自己的道路和追求！
    只要问心无愧，人心鬼蜮，又与我何干？
    “谢谢黄伯。”
    柳如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向叶锋深深鞠了一躬，掏出一张只印有名字和电话的名片放在桌子上，“谢谢黄伯指点，大恩不言谢，以后在昆岗遇到什么困难，请尽管找我……阿红，去买单。”
    那个阿红点点头，却不肯立刻离开去付账。
    但看着柳如卿精神大振，她看着叶锋的眼神终于没有那么充满敌意。
    “去吧，我没事了，我再跟黄伯说句话。”
    “……”阿红还有些犹豫，忽然心中猛地惊醒，一股强大的杀意闪电般到了跟前。
    窗户猛然炸裂！
    一个带着气旋和强大真气的箭头，闪电般扎向柳如卿！
    阿红惊怒交加，猛烈一拳击出，但已经来不及了！
    如果柳如卿被刺杀，许多人都要倒霉，被国家寄予重望的武林管理局和柳局的庞大计划，也会遭受重创！
    一步之遥，此刻也是天堑！
    那箭头上的劲气根本不是普通人的柳局可以抵抗的，她若中箭，必死无疑！
    万分焦急中，阿红看到了旁边的老者身上快速闪过一道微弱黄光。
    ……
    柳如卿根本来不及躲闪，但她还是看到了迎面而来的箭头和炸碎的玻璃。
    她没有丝毫的害怕，反而有一丝解脱。
    心底最后想起的，竟然还是老方。
    她有点开心。
    毕竟还是有喜欢的人。
    死了就死了吧。
    这个世界，华夏有许多英雄豪杰，武林管理局内，也有许多志同道合的天才人物。
    他们比自己更厉害，更有潜力，一定会把华夏建设得更加强大……自己的人生，能够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遗憾了，还有什么不满足？
    柳如卿嘴角浮现出一抹微笑。
    但她立刻就察觉不对。
    那箭头似乎凝固住了。
    阿红挡住了柳如卿，把她护在身后。
    两个女人，都诧异地看着眼前像是时空禁止住了的诡异一幕，然后都看向了同样坐在窗户边上的黄老头。
    叶锋咳嗽一声，临窗炸碎的玻璃碴和那支箭，都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捏住，慢慢地落在了地上，攒成一堆。
    “喝杯咖啡，都有人捣乱……小姑娘，你惹了什么人？”叶锋捞起那支箭头，细细打量，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这种箭头现在可是很少有人会打造了。”
    说完叶锋还拿起柳如卿刚放在桌上的名片看了看，似乎有些讶然，“原来你是柳如卿，难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