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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陈焕当年还?是投靠景家军的人,刘子穆从一开始就看不上他,但他似乎很了解景谡,能猜出景谡用兵之道。
    然?而?,即便是这?样,刘子穆还?是认为?,陈焕此人,终究是书生之见?,沉溺于权术人心?的算计,却忘了这?乱世之中,靠着?真刀实枪才能打天?下?。
    若陈焕真能借此笼络天?下?人心?也?就罢,可偏偏出了岔子,让他们自踩脚跟。
    “大将军稍安勿躁。”陈焕虽然?也?没想到事?情变成这?样的发展,但他依旧认为?,攻心?才是上计,是刘子穆不懂。
    仗着?朝廷在背后给他撑腰,陈焕有话倒是直说:“景谡放了俘虏,散播谣言,这?就是攻心?,将军若有他这?般心?计,何愁叛军不灭?”
    他就差没直接跟刘子穆说:你比不上景谡。
    他这?话,让刘子穆怒从心?起?,明面上,他刘子穆是接受了朝廷的招安,但兵马还?是他的兵马,哪怕是当今天?子,在他面前说话也?得掂量几分。
    这?陈焕倒是有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仗着?朝廷给他封了个狗屁国师,就把他也?不放在眼里了。
    “锵——!”
    刘子穆猛地拔出腰间佩剑,架在了陈焕的脖颈之上,冷声道:“你再说一遍?”
    陈焕浑身一僵,自觉说错了话。
    就在这?时,一道焦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大将军!且慢动手!”
    几乎同?时,另一道更?加尖锐的声音响起?:“刘子穆!你敢对国师无礼?!快放开!”
    两道身影急匆匆闯入官署。前者是一名年轻将领,身形颀长,面色却较旁人更?加苍白,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病气。
    此人是殉国的武安侯卓青之子,也?是这?次平叛的副将,卓阳。
    在他身侧的是当朝太师辛貂的侄儿,左将军辛韦。
    当初正是辛韦惧战,才害得卓青战死沙场,让虞朝彻底沦为?一团散沙。而?在朝廷招安刘子穆后,虞廷又有了平乱的底气。太师辛貂倒是处处为?自己这?个侄儿着?想,即便知道辛韦就是一团扶不起?的烂泥,还?让他累积战功。
    只不过,辛韦还?没认清自己的处境。
    辛韦这?个人自幼便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享尽旁人的阿谀奉承,做事?从不经脑子。他只知道,陈焕这?个人和平常的江湖术士可不一样,深谙那些玄乎其玄的“天?命”之道。
    见?刘子穆对陈焕动起?了手,辛韦当即就要冲上来,“刘子穆,你放肆!还?不速速放开国师!”
    刘子穆眼皮都未抬,只冷哼一声。身旁的亲卫立刻上前,刀鞘交叉,毫不客气地将辛韦拦在了数步之外。
    “大将军……”卓阳快步上前,却因走得急促,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然?后才气息不稳地对着?刘子穆拱手,声音仍有几分虚弱:“大将军息怒,我等皆是奉朝廷之命前来平叛,如今大敌当前,理应同?心?协力,共抗外敌才是。还?请大将军以大局为?重,暂且收回宝剑吧。”
    卓阳这?番话,给了盛怒下?的刘子穆一个台阶。
    此刻杀了陈焕,固然?痛快,但朝廷那边也?不好?交代。若在此时与朝廷撕破脸皮,倒是平添许多麻烦。
    刘子穆冷静了下?来,随即收剑入鞘。
    几人勉强落座,商议对策。
    刘子穆不屑搞什么弯弯绕绕。要么是直接杀了段令闻等一众战俘,将人头送到叛军手中,逼他们一战定乾坤;要么用战俘换城池粮草,扩大己方优势。
    陈焕却觉得,两种方法都不行,他很清楚景谡的手段,刘子穆自认为的兵力优势,在善用奇谋的景谡面前,根本占不到便宜。
    但经方才一事?,他收敛了些,不再触刘子穆的霉头,便将话咽了回去。
    而?看着?病弱的卓阳忽然?开口:“段令闻……杀不得,也?放不得。”
    刘子穆眉头一拧,目光扫向这?个他一直没太放在眼里的病弱副将,语气带着?审视:“哦?你有何高见??”
    卓阳迎着?他的目光,并?无惧色,缓声道:“段令闻此人,是景谡的心?脉。我等已将刀尖悬于此脉之上,只要再等些时日,景谡心?神?必乱,方寸必失。”
    “你有何凭据?”刘子穆万分不相信,“景谡此人狡诈多端,怎会为?了一个双儿就乱了方寸?”
    卓阳笑了笑,“大将军不信,自有道理。但有两事?,或可佐证。”
    “其一,段令闻被俘之初,我军尚未开出条件,景谡便主动放弃宛城几处战略要地,可使我军兵不血刃,长驱直入百余里。若段令闻仅为一普通将领,景谡何至于此?此等让利,便说明他方寸已乱。”
    “至于这?其二……”他顿了顿,脸上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淡笑,旋即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将其轻轻推至刘子穆面前的案几上,“大将军一看便知。”
    刘子穆将信将疑地拿起?密信,展信一看,初始眉头紧锁,半信半疑,但随着?目光下?移,他的脸色逐渐变了,难以置信地抬起?头,“这?……这?上面写的……你如何能得知如此详尽隐秘之事??!”
    几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卓阳。
    卓阳并?没有悉数相告,只道:“若非今日为?取信于大将军,在下?绝不敢轻易泄露分毫。具体何人,请恕在下?……万难相告,望大将军体谅。”
    刘子穆神?色晦暗不明,他们也?不是没有混入景家军的内应,只是景巡叔侄谨慎至极,尤其是景谡,他像是有着?一双火眼金睛,他们的人根本难以靠近他分毫。
    因此,刘子穆对景谡的了解颇少,大多停留在战场上的狠辣果决与用兵之奇诡上,只知其确有过人之处,却难窥其性情软肋。
    若卓阳这?封密信所说是真的,那就是说,卓阳的人已经潜入到景谡身边。
    刘子穆答应了他,便下?令将段令闻严加看管起?来。
    命令既下?,几人便从帅府中告退。
    走出府门,夜色深沉,寒意侵骨。卓阳拢了拢披风,正欲登上自己的马车,身后却传来陈焕的声音:“卓将军,请留步。”
    卓阳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清冷的月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更?添几分疏离。他与陈焕并?不相熟,闻言神?色淡淡,“国师有何指教?”
    陈焕缓步上前,唇角露出一丝笑意,他声音放低,仅容二人听闻,“卓将军今日真是让我等大开眼界。想不到将军在景家军中,竟有如此能耐的眼线,实在是令人……佩服。”
    “只是,我有些好?奇,也?替将军忧心?。景谡治军如何,我是一清二楚,能得他信任的人是少之又少,将军的这?位眼线,可当真一心?为?朝廷所用?此事?若传扬出去,落在某些有心?人耳中,比如辛太师,或者朝廷御史台那边……恐怕会给将军引来不必要的猜忌啊。”
    月光下?,卓阳神?色骤冷,“国师是在威胁在下??”
    闻言,陈焕连连否认,“不,不。将军误会了。我不是搬弄是非那种人,相反,我欣赏将军之才。如今局势错综复杂,你我更?应互通声气,彼此扶持才是。将来在朝廷,也?好?有个照应。”
    要想战胜景谡,少不了刘子穆的兵力,朝廷的正统支持,还?有……聪明的人。
    刘子穆疑心?太重,难以驾驭;辛韦蠢钝如猪,不堪与谋。而?卓阳心?思深沉,且能忍得住气。更?重要的是,卓阳身子弱,活不了几年了,简直是陈焕眼中的最佳盟友。
    原本陈焕以为?,卓阳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之人,甚至可以说是个苟且偷生的人。
    在史书的记载中,宛城之战后,武安侯卓青战死,而?他的儿子卓阳明知是辛韦决策失误,害死了父亲,却还?是甘愿在辛貂底下?做事?,似乎只是谋一份生存之道。
    尽管如此,但在不久后,卓阳还?是病死在了长安。
    卓阳微微垂眸,眼底掠过一抹讥诮。陈焕的话,他听明白了。只可惜,受人胁迫这?种事?情,有一便不能有二了。
    “国师美意,在下?心?领了。只是在下?沉疴缠身,唯恐拖累了大事?。至于天?下?纷争,更?非我这?病弱之躯所能置喙。眼下?,但求不负朝廷所托,助大将军平定叛乱,以慰家父在天?之灵,余愿足矣。”
    说罢,他微微颔首,不再给陈焕继续游说的机会,转身在侍从的搀扶下?,登上了马车。
    陈焕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眉头紧紧皱起?。
    这?些人的心?思太难猜了,没有一个好?相与的。
    辛韦快步走了上来,询问道:“国师,那病秧子说什么了?”
    闻言,陈焕侧首看去,心?里补了一句:除了辛韦……蠢得恰到好?处。
    “没什么,”陈焕轻描淡写地拂了拂衣袖,“我见?卓将军身子不适,便关切了几句,只不过……他似乎不太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