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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自解开前世?的误会后,景谡一直不敢逼得?太紧,他?想给段令闻足够久的时间来放下过去?,除去?相拥而眠,他?们已经许久未曾亲近。
    段令闻眼睫微颤,随即缓缓闭上了?眼,任由那个吻落下。
    唇瓣轻轻覆上,轻柔得?如同拂过脸颊的晚风,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试探,以?及一丝轻微到几乎不可?察觉的颤抖。
    景谡极力克制着,用尽所?有的耐心?与温柔,反复地、轻柔地吮吻,去?覆盖那段粗暴的记忆。
    时间仿佛被拉长,又在某一刻静止。
    段令闻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抬起,轻轻攥住了?景谡腰侧的衣角,他?的唇瓣微启,发出?一声轻吟。景谡便顺势探入,像是渴望已久的靠近,带着无尽的怜爱,小心?翼翼、缓慢而珍重地缠绕,交融。
    暮色渐浓,桂花树下,两人身影交缠。
    恰逢一阵晚风拂过树梢,一朵早开的桂花经不住摇曳,打着旋儿落下,擦过段令闻的脸颊落在他?的肩头。
    他?闻到了?淡淡的花香。
    第61章 天下两分
    丹阳。
    段令闻接手整编卢信降卒已近十日?。
    这日?, 阿侬在帮忙核对新附兵卒的名册时,嘴里半是?抱怨半是?嘀咕:“没想到卢信底下?还有这么倔的人……”
    段令闻未抬头, 只随口问道:“什么人?”
    “好像是?叫、叫……徐昂来着。”阿侬回想着,“这人可?怪了,送饭过去他倒吃,派下?活计也做,可?就是?不爱搭理人。”
    “徐昂?”段令闻轻声重复,眼中?掠过一丝思索。
    这个人,他曾听景谡说过。
    那时, 卢信要进攻江乘和丹阳两地, 而丹阳守将正是?徐昂。景谡劝降, 徐昂或许是?对腐朽的虞廷心灰意冷,又或许是?想要再做出一番功绩,他便?弃械投降。
    而卢信底下?亲信诸多?,自然不会重用他, 这一晃已经四?年过去。
    很?快, 段令闻便?将徐昂的事情告诉给了景谡。
    他想重用徐昂, 来对抗接受招安后的刘子穆。
    徐昂原是?虞廷的人, 对虞军的路数想必更?为清楚, 可?也正因他曾是?虞廷的人, 段令闻的心中?还有几分顾虑。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景谡并未直接告诉他答案。
    段令闻思忖片刻后,又问:“你会重用他吗?”
    景谡模棱两可?, “未必。”
    被卢信漠视了四?年,徐昂未必还有当年的心性。
    当年景家军南下?募兵时,他们只有一千人。即便?景谡用人,却也是?有心无力。他能猜到卢信不会重用徐昂, 但没想到,徐昂在卢信底下?,直接成了查无此人。
    再怎么说,徐昂曾经也是?号令一方的大将军,在受了这么多?的折辱后,其?心性变得?如何?,景谡还真不清楚。
    段令闻眉间忧色未散,“荥阳传来的密信说,刘子穆已受封镇国大将军、定安侯,不日?便?将挥师南下?。”
    他抬眸看向景谡,沉声道:“在这个节骨眼上,若徐昂真能为我们所用,那就再好不过了。”
    景谡道:“明日?我派人先去见一见他,你连日?操劳,此事暂且不必挂心,我给你揉一揉,嗯?”
    说罢,他便?起身来到段令闻身后,伸手按揉着他的肩颈。
    段令闻思来想去,终究是?放心不下?,“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好了……”
    景谡从喉间溢出一声低低的“嗯”,算是?应了。
    在段令闻渐渐放松下?来后,景谡俯下?身,灼热的呼吸拂过他耳畔。
    段令闻的身体倏然一僵,但没有抗拒。随即,一个极轻的吻,落在了他的脸颊上。
    眷恋般停留了片刻,才缓缓退离开来。
    之后,景谡并未再做其?他过分的事情,只专心替他揉按着酸胀的肩颈,直到待他渐渐睡了过去。
    景谡便?将人抱回到床榻上。
    暖黄的烛光下?,他目光缱绻地看着睡着的段令闻。
    良久。
    终是?没能忍住,他极缓地俯身,怕惊扰了熟睡的人,轻轻覆在段令闻微凉的唇上。
    而后,他才心满意足地掀被躺在他身侧,长?臂一伸,将人妥帖地拢进自己怀中?。
    次日?,校场上。
    段令闻循着阿侬所指的方向望去,目光落在一个孤绝的背影上。
    那人背对着他,头发已经花白了一半,连背影都有些佝偻。
    段令闻缓步上前,在他侧后方站下?,开口道:“徐将军。”
    已经太久没有人这样称呼他了,徐昂缓缓转过头来,见到来人后,他怔了片刻,随即依着旧日?军中?的礼节,站起身来,抱拳一礼,“段将军。”
    段令闻神色诧异,似乎是?没想到他能认出自己来。
    他很?快便?回过神来,直言道:“如今天下?局势骤变,刘子穆受虞朝招安,其?下?一步兵锋,必指向宛城。我军正值用人之际,尤其?是?谙熟虞军内情,通晓北地兵势的将才。”
    他话语一顿,又继续道:“徐将军对虞军路数了如指掌,可?愿……效力于我麾下??”
    徐昂的身体骤然绷紧了一下?,他依旧低着头,“败军之将,苟活性命已是?侥幸,不敢言将才二字。段将军厚爱,徐某……愧不敢受。”
    段令闻见他推辞,又继续道:“我知将军尚有牵挂,如今长?安在虞朝掌控之下?,虽看似安稳,然时局动荡,终究非万全之地。”
    “若徐将军不弃,愿助我一臂之力,我即刻便?可?派人前往长?安,去接将军府中?家眷出来,安置于荥阳。那里虽非故里,却可?保他们衣食无忧,平安无虞。”
    徐昂猛地抬起头。
    沉默了许久。
    徐昂深吸一口气,开口道:“蒙将军不弃,只是?,徐某尚有一事不解……”
    “但说无妨。”
    徐昂问道:“今日将军的赏识与重用……究竟是?景将军的意思,还是?段将军你自己的意思?”
    四?年前,丹阳城下?,他曾受降。那时,他亦以为得?遇明主,结果却是被漠视、被折辱的四年。
    这几年,几乎折掉了他全部的傲气,他再经不起第二次的虚耗。
    段令闻是?景谡的夫人,还是?一个双儿?,这军中?之事,未必由他做得?了主。徐昂便?以为,此番安排或许是?景谡出于对段令闻的迁就,而非真正的量才适用。
    若他再度倾心相托,换来的却仍是?因人成事,乃至……因情施舍,那他那点残存的心气,怕是?荡然无存了。
    段令闻脸上并无被冒犯的愠怒,他不想解释,也无须解释。无论是“景谡的夫人”还是?“双儿?”的身份,抑或是他这双曾被视为不祥的异瞳,在如今的段令闻看来,都早已不是需要剖白自证的枷锁。
    现在的他,能够坦然面对一切。
    “是?我。”
    徐昂所有未竟的话语都卡在了喉间。他看着眼前的段令闻,看着他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从容与笃定,他忽然明白了。
    佝偻的背微微挺直,他后退一步,整理了一下?破旧的衣袍,随即向着段令闻郑重地行了一礼,“徐某,愿听将军驱策。”
    段令闻离去后,徐昂心中?百感交集,正兀自出神时,一道温和的女声自身侧传来。
    “徐叔。”
    他循声转头,见一素衣女子站在不远处,眉眼温婉,正是?军中?女医,覃娥。
    覃娥快步走上前,担忧问道:“徐叔,你手上的伤怎么样了?”
    徐昂抬手看了看,就一道几寸长?的伤,前两日?不小心刮到的,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笑着道:“不过是?一点小擦碰,有劳覃姑娘挂心了。”
    覃娥怔了怔,随即拿出了一个药瓶递给他,“我这里有些金疮药,你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徐昂望着她,心头涌来一股暖意,他收下?了药瓶,感谢道:“多?谢姑娘。”
    说话间,他望着覃娥清秀的眉眼,那股模糊的熟悉感又一次漫上心头。他不禁开口问道:“不知覃姑娘是?哪里的人?”
    “天下?烽火不断,我自幼便?四?处流离,早已忘记祖籍何?处……”覃娥并未直接回答。
    她抬起眼,对上徐昂的目光,唇角牵起一个浅淡的弧度,“徐叔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徐昂被她问得?一怔,随即笑了笑,“许是?我糊涂了,只是?觉得?姑娘……有些面善,很?像我一个故人的孩子。算起来,应该和你差不多?大。”
    “是?吗?那还真巧。”覃娥垂下?眼帘,袖中?的手攥得?紧了些,“天下?之大,容貌相似之人也是?有的。”
    她说着往后退了半步,匆匆告别,“营中?还有伤患等?着,我先走了。”
    覃娥走得?急切,倒让徐昂觉得?一头雾水,是?不是?哪句话冒犯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