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殿外守了一早晨的?梁辕,突然冲入殿中,两人胳膊轻轻一架,就将郑怀远架了起来,被人夹在双臂之中的?郑怀远发出一阵阵瘆人的?大笑,双目赤红地瞪着苏云汀,声音嘶哑如乌鸦:“苏云汀!好你个?苏云汀!原来你早在这里等老夫呢。”
郑怀远早年?毕竟是军旅出身?,双臂猛地一甩,瞬间就将那两个?侍卫甩了出去,疯了似的?冲向苏云汀,狠狠扣住了他细嫩的?脖颈,“这一局,你布得可真够久的?。”
他一下就全?想通了,难怪赵玦一直畏畏缩缩,对于他们时不时劫掠军粮之事视而?不见,他一直以为是赵玦这人窝囊,撑不起赵家那摊子事儿。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假的?!
因为窒息,苏云汀被迫仰起头,白玉般的?脸上?泛起一阵阵青紫。
楚烬脸色骤变,早顾不得是不是在朝会?上?,三步并做两步猛地冲下台阶,玄色的?龙袍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楚烬已经掠到跟前。
一声骨骼的?脆响,楚烬单手狠狠砸向郑怀远的?后颈。
郑怀远颈部被敲,一瞬的?眼前发黑,扼住苏云汀的?力道骤然松懈。
也就在此时,梁辕与一名侍卫扑上?来,一左一右死死反扣住郑怀远的?双臂,将人拖出去一丈远,死死按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脱力的?苏云汀颓然下落,楚烬双臂一环,稳稳接住清瘦的?身?躯,苏云汀扶着楚烬剧烈地咳嗽起来,满朝文武鸦雀无声,只听得见苏云汀的?咳嗽声,以及郑怀远粗重的?喘息声。
地上?的?人然阴森森地笑了,一字一句道:“苏云汀,你今日设局害我,他日必遭报应。”
“我诅咒你——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这恶毒的?诅咒在殿堂中回?荡,然而?苏云汀咳嗽完,抬起赤红的?双目笑意漫过眼底,唇角甚至勾着一抹若有似无的?讥诮。
这诅咒,实在是太轻了。
比他以往听过的?那些,都不值得一提。
他缓缓直起身?,又恢复到了以往的?清冷模样,悠悠道:“郑将军,与其操心苏某的?后事,不如想想你郑家勾结狄军,满门?的?下场。”
他转身?面?向楚烬,躬身?行礼:“陛下,郑怀远罪证确凿,请陛下下旨,彻查郑家。”
楚烬立在苏云汀一侧,目光灼灼。
他冷眼旁观了好大一场戏,戏都叫苏云汀演尽了,最后却像模像样地跟他请旨?真是可笑至极。
楚烬一声未吭,拂袖而?去。
郑怀远被禁军拖拽着往外走?,却仍不甘地嘶吼:“苏云汀!你不得好死!我在黄泉路上?等着你!”
声音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殿外。
苏云汀望着殿外被乌云压阴沉的?天色,轻轻掸了掸官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好戏,该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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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来了来了哦[让我康康]
带着新的章节走来了哦[让我康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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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相信,苏内心是善良的[爆哭]
第49章
夜深如墨, 万籁俱寂。
苏云汀的暖阁里?,只余一盏孤灯,苏云汀的影子在窗棂长长的投着。
他独自坐在紫檀木的棋盘前, 他一手拈着一枚黑子,一手拈着一枚白子,反复斟酌了许久。
棋盘上, 黑白双子纠缠绞杀。
烛火噼啪一声轻响,爆开一朵烛花。
苏云汀慢慢落下白子,执起?手边的白玉酒盏,浅呷一口, 酒液冰凉, 入喉却带起?一丝灼意, 苏云汀掩唇低低咳嗽了两声。
“砰——!”
一声极重的推门声骤响,苏云汀未曾抬眸,轻启薄唇淡淡道:“陛下是要卸了臣暖阁的门吗?”
木门挂在门框上“吱呀”地?晃了晃。
苏云汀淡淡抬眸,他的脸色透着不?健康的白, 孤零零地?坐在窗下,那双如水的凤眸却裹着笑?,若往眼底仔细看, 还能?看到他藏在眼中的疲惫。
楚烬本来是带着怒火而来,却当看到窗前那道白衣的身影后,心脏猛地?一颤,他回身轻轻关上了门。
苏云汀不?知道在窗下坐了多久, 肩膀上沾了夜晚下过的一层薄霜,湿哒哒地?贴在身上。
“陛下深夜驾临,”他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似是被酒意浸润, 又似是久未言语,“可要与臣……手谈一局?”
他抬手示意楚烬坐在对面的空位上,宽大的袖口下露出一截瘦削的手腕。
他正对着门口,微俯着身,烛火不?算明亮,跳跃的光晕勾勒出他过分清瘦的线条,素白的衣服被他清瘦的身体撑着,竟显得有些空荡荡。
楚烬一撩下摆,在他对面坐下来,“最近又病了?”
“不?过是染了些风寒罢了,”苏云汀将?装着黑子的棋盒递过去,不?以为意道:“陛下知道的,一入了冬,臣这身子骨总是要病一场的。”
“身子不?好,便好生养着……”楚烬接过棋盒,目光落在面前的残局上,声音戛然而止。
棋盘上,黑子占据了半壁江山,连绵成势,而白子被逼至一隅,似乎已经是撑到了强弩之末。
楚烬抬眸看了一眼,挂着一脸从容笑?意的苏云汀,以及他手中的白子。
若不?是苏云汀坐在对面,天底下任何一个人手持白子,楚烬一定觉得那人必败无疑。
他重新低头揣摩棋面,白子似是被困,散乱无章,实则彼此呼应,构成了一个极其隐秘的阵势,好似张着血盆大口,只等着请君入瓮。
黑子若是冒进,便是有去无回了。
这棋局……并非是苏云汀闲来无事的消遣,俨然是朝廷局势的一个缩影。
半晌,楚烬才强压怒火,轻轻放下棋盒,“苏云汀,你这是逼郑家造反?”
苏云汀未接他的话,淡淡道:“该陛下落子了。”
楚烬指尖捏着一枚墨玉的棋子,反复磋磨,用冰凉的触感强压心底的焦灼,“云汀,”他换了个称呼,声音低缓,“若是兵变,你可知会?连累多少百姓蒙难?”
苏云汀将?棋子放回棋盒,后背重重地?靠在椅背上,懒洋洋抬眸看着面前的人,“陛下如果总是翻来覆去说这几?句话,往后便不?必来了。”
楚烬胸膛微微起?伏,攥着棋子的指节泛白。
见?楚烬不?言,苏云汀却忽然笑?出了声,他笑?声越来越大,在寂静的暖阁里?显得格外突兀,他缓缓前倾身子,一双凤眸紧紧锁住楚烬,“楚烬,难道你就没?想过让郑家死?吗?”
想过。
但不?该是这样。
楚烬的声音低弱,在苏云汀的质问下仿佛没?了气势,“云汀,收手吧,还来得及。”
苏云汀突然站起?身,素白的衣袖带翻了手边的茶盏,“咔嚓”一声瓷片四溅,他挡住身后的烛火,在楚烬身上投出长长的影子。
“楚烬,”他道:“你不?是想知道林妃自戕的真相吗?”
烛火被夜风一吹,剧烈地?跳动着。
“今夜,我就全告诉了你。”苏云汀垂下眼眸,看着满地?的瓷片,缓缓道:“此事,要从沈擎说起?。”
“先皇春猎遇刺后,我带人收拾残局。”他声音平静,似是在讲别人的故事,“在一处深坑中听到下面有人呼救,当时坑很深,所有人都只当听不?见?,毕竟当时死?了那么?多人,多死?一个也不?算什么?。”
“而我,当时正缺人助力,拼死?下了深坑,硬是将?沈擎从死?人堆里?救了出来,你不?是问我沈擎于?我有何不?同吗?”苏云汀缓缓道:“他是第一个,在我最需要助力的时候,站在我身边的人。”
楚烬羞愧地?低下头,他那个时候在做什么?
在父皇面前争宠,说了些抹黑苏夫子的话,站在了苏云汀的对立面。
苏云汀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身体不?由自主地?重新坐了回去,“后来,我虽联合了赵家,却如何也动摇不?了郑家,直到……我等来了一个机会。”
“郑太后,”苏云汀顿了顿,又纠正道:“哦,彼时她还是皇后。”
“因为郑家手握了兵权,被先皇忌惮,因此她也失了宠爱,那华丽的宫殿,对她来说不?过是个囚笼,先皇不?去,慢慢的她也想清楚了,便看上了沈擎。”
说到这里?,苏云汀稍稍停顿,楚烬接着他的话道:“所以,沈擎为了你的大计,主动献身了?”
苏云汀没?有答,而是继续道:“我们设了一个局,引了郑赵两家去捉奸,你母妃……”
楚烬的心跟着揪在了一起?,似是不?会?呼吸了。
“给?太后送安神香,误入了此局。”
楚烬赤红着双眼,双拳越攥越紧,“砰”地?一声砸在了几?案上,“所以,你们?就将?她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