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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贺二爷笑道:“是儿子技艺不佳,让爹见笑了。”
    国公爷沉沉看他一眼,“瑕不掩瑜,爹很喜欢。”
    贺二爷没说什么,低头不自在地摩挲几下扶手,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
    国公爷欣赏了一会儿画作,浓倦的睡意便涌来,实在撑不住有些困了。
    贺二爷道:“爹,您累了,要不先在这里歇息一下吧。”
    国公爷叹气笑了笑。
    年轻的时候行兵打仗,几日不眠不休依然不觉疲倦,现如今年纪上来,不服老不行,这困意上头,似乎要立刻倒头就睡才行。
    “你去让人给我倒盏浓茶来,喝了醒醒神。”
    贺二爷朝来福点了点头。
    来福会意,端了一盏浓茶过来,国公爷喝过之后,感觉困意更是来势汹汹,便靠在罗汉榻上闭眼歇息片刻。
    只是刚躺到榻上,不一会儿,房内便响起了沉稳均匀的呼吸声。
    贺二爷道:“爹?”
    连唤了几声,国公爷依然闭眼睡得深沉。
    沉沉看了几息父亲的面容,贺二爷将早已写好的遗令拿了出来。
    来福看向那遗令。
    二爷模仿国公爷的字迹,上面遗令的大体意思是,如果有朝一日,国公爷与世子均遭遇不测,则将国公爵位传于贺晋睿。
    贺二爷看他一眼,催促道:“还愣着做什么?”
    来福鼻子一酸,眼中隐约有泪浮现,“二爷,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贺二爷举目眺向窗外浓浓的夜色,苍白的脸庞挤出一丝意味难辨的笑意。
    他没料到大房侄子会有双目复明的那一天,更没料到他会着手查当年的案子。
    先前大侄年少,又对他这个叔父不设防,躲在暗处陷害他并不费力。
    而今他步入朝堂,羽翼渐丰,他这个困在轮椅上的残疾叔父,根本无法与他斗智斗勇。
    不过,他也并非无计可施,如今他先走一步,凭着这份父亲伪造的遗令,他的儿子依然可以继承国公爵位,他的妻子也可以敕封诰命,安享尊荣。
    这是他最后的办法了。
    贺二爷沉默许久,道:“去按照我吩咐的做。”
    来福点了点头,从国公爷的衣袋里摸出私印,先在遗令上盖了他的印章,之后又按上了他的指印。
    贺二爷道:“你把遗令放到我的书房之中,办完这件事,你便离开京都,不要再回来了。”
    来福含泪应下。
    他将遗令揣进怀中,之后将灯烛推翻在地。
    烛火引燃了竹楼内窗幔书画,火苗猛地窜起,滚滚浓烟在房内逐渐弥漫开来。
    ~~~
    姜忆安让香草抱着她给国公爷静心准备的寿礼——一副上好的弓箭,快步去了松风堂。
    松风堂院里亮着灯,却静默没有一点儿声音。
    因国公爷平素不喜欢人服侍,这院里除了老管家彭六,另有几个做粗活的嬷嬷,这会儿嬷嬷早就去后罩房歇息去了,也只有彭老管家会在院里当差。
    姜忆安叩了叩门,却不见有人回应。
    香草透过门缝往里看,院子里空无一人,门也紧闭着,便道:“小姐,是不是国公爷已经歇下啦?”
    姜忆安想了想,道:“先进去看看。”
    说罢,也不等彭老管家来开门,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不过,直到走进正房,也不见有彭老管家与国公爷的身影。
    姜忆安在房里转了一圈,空荡荡的没一个人影,竖起耳朵听了听,隐约听见厢房传来阵阵鼾声。
    她重重拍响了厢房的门板。
    厢房的门在里头拴着,敲了几下没人应声,她等不及,索性提起裙摆,从窗户里爬了进去。
    到了厢房里头,彭老管家睡得正沉,姜忆安在他耳边道,“彭老爷子,祖父呢?”
    喊了半天,彭老管家也没醒来。
    她一时心急,也顾不上什么尊老爱幼,伸手在老管家的人中处用力一掐,喝道:“老头儿,快醒来!”
    这人中猛然刺痛,彭老管家也只是半睁开了一条眼缝,迷迷瞪瞪地问:“你来干啥?”
    “祖父呢?”姜忆安大声问。
    “去看二爷的画去了......”嘀咕完这一句,彭老管家便又闭上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他这种嗜睡的情形与平常不同,像是喝了迷魂药似的,姜忆安直觉不对劲,吩咐完香草去找个大夫来给他看一看,便急忙跑出了松风堂。
    匆忙跑出去的时候,顺手从堂内拿了一把削水果的刀,别在了腰间的绦带上。
    想到彭老管家说的话,她什么都来不及做,只一路不停得往锦翠园的漱石斋疾奔过去。
    还没到山坡上,晦暗的月色下,已隐约可见斋内的青竹楼冒出了浓烟。
    姜忆安暗骂一句,脚下的步子更快了几分。
    到了漱石斋外,院门却在里头紧锁着,她用力锤了几下院门,不见有人应声,便提起裙摆退后几步,猛得抬脚踹去。
    哐当一声,两扇门板重重砸落在地,震起地上一层尘烟。
    她捏紧了手里的果刀,大步流星地走进去,边走边喊道:“祖父!老头子!”
    斋内没有国公爷的声音,院中东边的青竹楼上冒出了滚滚浓烟,来福与几个小厮从院里走了出来。
    “大少奶奶,您怎么来了?”
    姜忆安看了几人一眼,冷声道:“祖父呢?”
    来福暗暗摸了下衣袋里的遗令,道:“国公爷与二爷在楼上赏画呢!”
    姜忆安神色一变,一双杏眸几乎喷出怒火来,抬手指向那阁楼的方向,喝道:“楼里起火了,你们是瞎了没看见,还是故意不救火?”
    来福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似是才刚刚发现,装作惊慌的模样道:“大少奶奶,幸亏你提醒,我这就进去救国公爷与二爷!”
    人虽是这样说,却没有动一下脚步,还对四个小厮道:“这里太危险了,你们几个先把大少奶奶送回去,再叫人过来救火。”
    四个小厮只听来福的吩咐,闻言便都走了过来,道:“大少奶奶,小的们先送你离开。”
    姜忆安睨了他们几人一眼,再看了一眼来福,暗暗活动了下手腕。
    她面无表情点了点头,道:“那就麻烦你们了。”
    话音落下,还没等几人反应过来,她冷冷一笑,悄然拔刀出鞘。
    下一瞬,来福只觉面前一个人影闪过,再回过神来时,脖颈已被冰冷的刀刃抵住。
    刀刃毫不犹豫地送入脖颈间一寸深,鲜血霎时冒了出来。
    尖锐的刺痛传来,他顿时汗毛倒竖,背上的冷汗湿透了衣襟,慌乱间,衣襟里装着遗令的信封也不小心掉了出来。
    “大少奶奶,手下留情啊!”
    姜忆安拿刀抵住他的脖颈,俯身捡起信封,扫了一眼里面的遗令。
    囫囵看了一眼,虽字认不全,但看到有国公爷的私印与指印,已清楚这是什么用处。
    她将遗令塞到衣襟里,冷声吩咐道:“其他的人,立刻滚出去喊人来救火,否则我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马上让他做我的刀下亡魂!”
    说着话,她手里的刀刃又往前递了半寸。
    鲜血顺着脖颈汩汩流下,来福倒吸一口冷气,额上渗出涔涔冷汗,忙道:“你们快去让人来提水救火!”
    四人见状,只好赶紧退了出去。
    不过,因这青竹楼处于山坡上,最近的水榭也将近有二里路,就算让人来提水救火,也得花费许多功夫,只怕没等灭火,这竹楼就烧塌了!
    想到这一点,姜忆安眉头拧紧,心底的怒火蹭得窜到了头顶!
    二叔真是丧心病狂,选择这个地方谋害祖父,他是打算与祖父同葬火海!
    她怒气冲冲挟持着来福往竹楼走去。
    待走到了楼前,握拳在他脑后猛得一击。
    来福身体晃了晃,扑通跌在了地上,手脚抖动两下便晕倒了过去。
    姜忆安握紧手里的果刀,冒着楼里的滚滚浓烟,循着里面的台阶,飞奔往三层阁楼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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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第97章 竹楼轰然倒地。
    阁楼之上,贺二爷神色淡定,不慌不忙地看着红色的火舌在房内肆虐。
    热浪迎面扑来,四周书架上的书画化为燃料,火焰从房内蔓延到外面的走廊,进而如火蛇般上下攀沿,以竹木为梁柱的三层阁楼,很快陷于火海之中。
    肆虐的火光明灭不定,黑色的灰烬随着灼热的气流翻飞,噼啪燃烧的声音不绝于耳,书房内呛人的浓烟密布,已到了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国公爷昏睡未动,呼吸却逐渐粗重起来。
    一双剑眉紧锁,似感受到周边的浓烟热浪,人却难以醒转过来。
    咔嚓几声沉闷的断裂重响,烧焦的书架轰然垮塌,砸在近前的地板上,又引燃起一片火光。
    透过四周升腾肆虐的火焰,贺二爷坐在轮椅上,低头看着依然在昏睡中的国公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