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岑如嘴角勾着不说话,没什么,我高兴。
霍北在他大腿上挠了一下,“笑屁。”
宋岑如心情实在愉悦,没应声,但主动挠了回去。
霍北还想挠回来,被一巴掌打掉。
啧,真双标啊宋阿竹!
“少爷,咱们也得碰一个吧。”大福说。
“要不是你,我们真有可能就考不上了,你留下来的教材比什么冲刺培训班可管用太多了。”虎子举起杯子,脸已经被熏红了。
“我没做什么,是你们本来就有能力。”宋岑如倒了满杯,给那俩惊的,又往杯子里添了点儿。
他开口要阻止,被大福拦了下来,那眼神的意思:就这一杯,抛开那些书,你还从杨立辉手里救过我一命呢。
干了。
宋岑如喝过的酒,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因为工作,大概只有和他们在一起才是真心实意的想喝,用来助兴,怀念,和感慨。
放下酒杯,宋岑如手指撑着额角,听大伙儿唠家常。
这种场合就适合他这种不爱聊天但又害怕周遭过于安静的人,不用刻意维持气氛,说累了就歇,歇完了接着唠。
没人会一边期待他做出什么样的成绩,一边又觉得你只是继承人的低配替代。
宴席过半,都吃的差不多了,就剩几个酒量深的还在喝。霍北懒散坐着,抻长了腿,下巴轻抬,目光落在宋岑如脸侧。
“你老盯着人看干什么。”范正群靠过去小声叽咕。
“......我盯了吗。”霍北迷茫地转过头,噢,转头这一下,他意识到自己好像确实是往宋岑如那个方向看的。
范正群眼睛一眯,低声道:“都喝四轮了,有三分之二的时间你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我就是没好意思说,人要发现了肯定觉得你不正经。”
霍北瞪着他愣了愣。
这话倒是没错,不过他好像对自己的行径毫无察觉......这就很微妙了。
“你总这样儿吗?”范正群说。
“哪样。”霍北问。
“盯着人家看呀,我瞧你平时都不这样,咱局里那几个新来的小姑娘对你都望眼欲穿了,结果你搁这儿对一男的看这么深情。”范正群嚼着花生米,“你这眼睛……也不像网上流行的说看谁都深情啊,街上要是有脾气横的跟你对视三秒都得打起来吧。”
霍北斜睨,“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寻觅多年的旧友回归,能理解。”范正群又乐了,嘬一口酒,超小声的说,“讲个不合规矩的玩笑话啊,我看我媳妇儿的时候就这眼神。”
霍北顿住,然后猛地一咳嗽,弯腰碰掉两根筷子,顿时半张桌子的人都看过来,包括宋岑如。
他咳红了耳朵,这下眼睛是真不知道放哪儿了,摆手道:“别看,吃菜。”
“再拿一双?”宋岑如把筷子捡起来放桌上。
霍北拍了拍他的腿,“没事儿,吃你的。”
范正群在旁边瞎乐,跟喝高了似的,一点儿没有中年人的稳重,“你激动个屁。”
“啧。”霍北往后一靠,揣起兜不说话了。
他老盯着宋岑如看吗?
......好像是。
在酒桌上、在今山堂、在缦园、在拍卖会,甚至更早一些。他能记得十四五岁的宋岑如,在不同季节,不同天空背景下的模样。
这难道不是说明他记忆力超群?
霍北又看了看李东东……谁他妈记得这小子。
“还琢磨呢?”范正群又靠过来,“哎那就是个比喻!比喻懂不懂,一种语言修辞手法。”
“你语文特差吧?”霍北说。
“嗬哟,小看我?”范正群说,“从小学到高中,我可一直都是语文课代表啊,你们瞿姨,我媳妇儿!数学课代表!”
“行,天造地设,天作之合。”霍北道。
“你小子会说话!”范正群拍了拍他肩膀,“来,跟叔喝一个,举起你的大白水!”
一大桌子菜从日落吃到天黑,还真是一点儿没浪费,最后几粒花生米都是猜拳分的。
主要是范正群和大福虎子贼能吃,跟饿死鬼投胎一样,瞿小玲估摸也差不多了,说:“厨房还冰着桂花甜汤呢,现在喝么。”
“喝!这顿饭给我吃的,得拿甜的化一化。”大福说。
李东东起身,“我去端,好大一锅呢。”
大伙儿坐等吃甜品,范正群正好趁这时候拉着霍北去小屋聊工作,最近有个有点儿棘手的案子得靠情报顾问帮帮忙。
宋岑如直到现在都觉得这件事很神奇,霍北打听消息的能力还能在这种事上发扬光大,有种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合理......就是瑞云这座山太高,费了好大劲才摸到山门门槛。
“来了来了!腾个地儿。”李东东从厨房出来,端着锅走边吆喝。
宋岑如起身清理桌面,周围几个人跟着帮忙。这桌子不大,坐得挺挤,一下子全都站起来,底下叮铃桄榔倒了一片啤酒瓶。
灯下黑,李东东没注意脚下,瞬间只觉得踩到什么圆不溜的硬物,下一秒那锅就顺着惯性往前一泼,“我操!”
甜汤以一种非常圆滑的抛物线向饭桌扑过去,宋岑如迅速护住陆平,接着后背到大腿瞬间一冰,他被浇了个透!
“哎哟孩儿欸!你没事吧!”陆平抓着宋岑如的胳膊往后看。
“我操了......对不起少爷。”李东东一顿手忙脚乱的,甜汤就剩了个锅底。
“我去拿毛巾。”瞿小玲转身往屋里走,“大福虎子先把桌上地上收拾了。”
“没事儿。”宋岑如笑了笑,“姥姥你没事儿吧?”
“我有个屁的事儿,”陆平拍他胳膊,“全被你兜了!还好这是凉的,要烫的那还得了!”
“少爷......”李东东一脸愧疚。
“遇水则发,我要发财了。”宋岑如看着他,“下个月秋拍肯定破纪录。”
“嗐......”李东东特别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你这身衣服赶紧换了吧,别风一吹再着凉。”
小屋里那俩听见动静出来,范正群一乐,“靠,玩儿上水了。”
霍北把人拉到边上,接过瞿小玲递的毛巾。
“我来吧。”宋岑如边擦边小声说,“有衣服换么......这汤挺黏糊的。”
其实他更想说赶紧回家洗个澡,洁癖哪受得了这个。
霍北看他一眼,从那眉心的几道小皱就能看出来,少爷难受坏了。
“岑如啊,你要不在我这儿洗个澡吧!我给你烧个水,再换件衣裳。”陆平说完,又想到什么,“哎哟,就是这衣服可能没合适的......”
“穿我的吧。”范正说。
“不用了,这马上干了我回家换就行。”宋岑如万分惊恐,这挑战对他的来说有点儿大。
小时候坐个板凳都得垫纸,桃酥吃的胃发炎了都不吭声,范正群那臭了哄的衣服能给少爷穿?
霍北低头小声说:“去我那儿吧,开车十五分钟,比回缦园近。”
“哪儿?”宋岑如问。
“我家啊,你以为我睡这儿呢,早搬出去了。”也不等人同意,霍北擅自做主,转头说,“他去我那儿,正好弄完送他回去。”
十分完美的解决方案。
这几个工作以后都没住家里了,在外头买房或者租房,大杂院的这波家长平时有什么事儿就相互帮着解决了,宋岑如跟霍北回去,在众人眼里就是特别顺理成章一件事儿。
就是本人心里有点局促......和好奇。
“进来吧。”霍北打开门,手里提着刚才在楼下买的新浴巾和拖鞋。
宋岑如身上已经干的差不多了,京城这气候存不住什么水汽,就是干完剩下一股黏劲儿和桂花糖的味道,挺不舒服的。
他望屋里打量一圈,布置的简单干净,比缦园的房子有生活气,客厅角落放着好些个健身器械和一个矜矜业业干活的扫地机器人。
“内裤有新的,这套睡衣昨天刚洗过,”霍北说,“浴室的东西你随便用,缺什么跟我说。”
“啊。”宋岑如应了声,抱着换洗的一堆东西转身进了浴室。
盥洗台上摆着东西很全,和霍北以前屋子里放的东西简直两模两样,甚至有很多他认为对方不太会用的润肤露和须后水。
讲究了,现在是霍·高级版·北。
浴室一共两道隔断,隔开客厅那扇门是推拉的落地水磨玻璃,再往里是一扇屏风,隔开淋浴间和马桶。
宋岑如脱了上衣不知道搁哪儿,往里走了走,想找找有没有放东西的挂钩。
霍北在门口敲了两下,里头“嗯”了一声,他拉开门探了半个身子进来,宋岑如正半裸着往墙上挂衣服。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余光里,是白到让人无法忽视的紧实薄韧的肌肉,因为对方侧着身,霍北甚至能看见脊椎往下,半露在裤腰边沿有两个明显的腰窝。
沉默了能有整三秒,霍北清了清嗓子,“你这反应不像是答应让我进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