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逼。”霍北夸的简单粗暴,他是真觉得好。宋岑如这样的小孩,哪怕往同龄精英圈里一扔,也是最优秀的那个。
他注意到剩下那沓,“这些呢。”
宋岑如收了对联,“给李东东他们的,你帮我转交吧。”
合着每人一份儿?
不是就他有啊?
霍北:“没空。”
“也行,那我自己去吧。”宋岑如转身要走。
“啧,站着。”霍北关了火,“吃完饭给你送,放那儿吧。”
“吱呀”一声,陆平推门进来了,看见宋岑如眉梢一喜,得知他特意来送手写春联,又好一通夸。
整个胡同她最喜欢这小孩儿,多俊,多乖,心地也好。上回宋文景来大杂院的事儿是让她有点不舒服,可若用大多数人眼光看待,家长的做法也不算错。
这样的孩子生在高处,注定去往更高处,是不能被拽下凡尘的。
所以,他每次来大杂院的时候陆平其实特别戳心,宋岑如没用那种眼光看过他们。
饺子盛好,桌椅也摆好了,老太太却顾不上吃,要跟人唠唠家常,“是就留在这边过年吗?”
宋岑如点头。
“那好,姥姥到时候给你包红包。”陆平摁住他的手,“没多少!讨个彩头,你们这几个都有。”
老人家的心意不好拒绝,宋岑如已经开始盘算到时候给陆平拿点什么年货,嘴甜的应了。
知道他父母又忙工作不在家,陆平在桌子底下给了一脚,踹得霍北掉了个饺子。
霍北:“?”
差点溅自个儿一脸醋。
“你之前不是嚷嚷着逛庙会,”陆平怕宋岑如孤单,“带人一块儿去。”
不是他嚷嚷,是大福那几个嚷嚷,霍北没想去。特么人挤人的有什么好看的?来回来去就猜谜、打□□、 套娃娃那些破玩意儿,撑死了搞个舞龙舞狮表演。
宋岑如看了他一眼,带着一点期待。
霍北把难听的话咽了回去,“成。”
“注意安全,你现在成年了,有点自觉,不要带人上那种乱七八糟的地方。”陆平叮嘱道。
“嗯。”霍北难得没顶嘴,心思已经飘了。
除夕那晚,家家户户挂起灯,各样的都有,再不济也得贴个福字。华叔买了两个最大号的,院门口照的贼亮,但屋里冷冷清清,阿姨们都回家过年,这么大个宅子就剩一中一小两个。
宋岑如和家里长辈挨个儿视频拜年,一家三口小群里只有宋文景给他的红包,和他给父母发的问候。
华叔说到做到,除了一桌年夜饭,还真点了烧烤。
宋岑如不敢吃太多,尝几串解解馋得了。春晚播到魔术表演的时候,他拎着几袋年货敲开大杂院的门,没待太久,就进去给陆平拜年、拿红包。
临走前还被霍北塞了一嘴糖炒栗子。
糯甜糯甜的。
庙会从初一开到初五,他们初三下午踩着夕阳晃悠过去,晚上有灯会看。
春节的京城比往常清冷,街边铺面都关着,出了地铁声音才逐渐嘈杂,地铁口就有导览牌,顺着往里走,人流猛地增大,再等过了牌楼,那就是挤的没处下脚了。
“欸!这才有过年的味儿嘛!”李东东往旁边蹭了蹭。
虎子抻脖子往前看,“不是说晚上点灯,咋还不开?”
“你俩能不能独立行走!”大福走在当中,一左一右两个不知道看路的,都特么快把他夹成饼了!
现场人山人海,市民扎堆儿,宋岑如也没想到是这番场景。
庙会么,他小时候去过两回,跟着爷爷奶奶、七大姑八大姨在老家城隍庙上香,那是坐着豪车从vip通道进去的,用不着这两条腿。
霍北个子高,在前头开路,一伙儿人跟着往前蹭,挪了一百来米周围才松快些。
灯光陡然亮起,莲花的、锦鲤的、玲珑八角的、竹编藤织的......各式样的花灯横贯整条街,把濛蓝的天照的透亮。
“嗬!这叫一漂——亮!”李东东抬头叫好。
乱七八糟的布局和造型,把各种装饰堆在一块,要让懂点美学知识的人看,这叫花里胡哨,没规没矩。
但过年图的就是个热闹,红红火火有什么不好,真正贴近人民生活,带动气氛的,就是这股昂扬生发的劲儿。审美没有好坏,艺术不分高低。
灯亮了,人也能看清了,刚才都是在一片混沌里摸索,现在每个人脸上都应着澄暖的光,特别有年味儿。
隔着半条街,宋岑如瞥眼看见两个熟人。
“我操?灯箱底下站着那个,是不是城西的?”虎子也看见了。
还能有谁,老跟在杨立辉屁股后头那俩碎催,勒索过宋岑如的一筒和二条。
他们没往这儿看,应该单纯来逛街的。霍北没心思跟这种人搞什么狭路相逢,领着队伍往前走。
不过,李东东想起个八卦,“杨立辉家修车店前两天出事儿了,你们有谁知道么?”
无人应答。
霍北不吭声是因为这消息在他那儿算老新闻,靠情报吃饭的哪能不知道。
剩下那俩没李东东那么爱晃悠,八卦渠道相对闭塞,宋岑如就更不知道了。
“都不知道?”李东东清清嗓子,“那我讲了啊。”
虎子和大福就爱听这个,后悔出门前没揣两把瓜子儿,“别卖关子,赶紧的。”
“这个据说啊,上星期有个男的去他们家店修车,具体坏哪儿了不知道,反正就是被杨立辉爹妈狠坑了一笔。”
那就是家黑店,专坑不熟市场的新车主或者外地人。手段也简单,小题大做、小病大修,先给车主唬住咯,然后无中生有,以次充好。
就比如在手套里藏针,检查轮胎的时候使劲儿摁,就算轮胎没漏,它也能给你扎漏,最后只能自掏腰包换胎。
“坑多少啊?”大福问。
李东东摆手,“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男的后来发现换的零件不行,要举报维权,结果被杨立辉带着人给打了一顿。”
“我操,这跟□□有什么区别。”虎子道,“老刘呢?没管吗!”
老刘就是东西城都干过好几年的片儿警,之前处理篮球场纠纷那个。
“那男的连人脸都没瞧见!”
过年前后本来就乱,杨立辉带上店里几个五大三粗的修车工,带着口罩帽子,拿个蛇皮袋把人一套,掳到没监控的死胡同里一顿狂殴。
就算知道是谁,没证据有什么辙?
和城西的流.氓比起来,他们这几个真算不上什么混混,顶多是不爱学习的臭小孩儿。
“听入迷了?”霍北见宋岑如不搭话,以为他被吓着了呢。
吓着不至于,开小差而已,这种事在他们那也偶有发生,严重的甚至涉及到绑架。人嘛,有权有钱,没权没钱,都有坏的。
宋岑如就是担心哪天两边再干起来。就像霍北说的,被抛弃在社会既定标准之外的人总是想方设法的折腾点动静,挥洒无处宣泄的愤怒。
有的思想绕不过弯,容易走歪路。譬如杨立辉,人见人嫌的恶霸,既没能力向好,又不甘心低头,这种人是不会和你讲道理的。
宋岑如问:“你们后来没再撞上吗?”
“跟杨立辉?没有。”霍北道。
之前那场草草收尾的架还没个结果,那帮人哪能服气,早派人偷摸跟踪自己呢。霍北那段时间有闲心跟他们周旋,多走两条街把人甩开就行,但这不是品学兼优的宋岑如该关心的事,也不能被卷进来,所以霍北没说。
大过年扯那帮人扯多了晦气,李东东他们蛐蛐几句也就没提了,奔着打□□的摊位去凑热闹。
打□□这种活动都是他们从小玩儿到大的,玩不腻,宋岑如请客,几个人轮着各来一局。
气球墙离射击位有二十多米,十发子弹,非专业选手击中率有百分之五十就算不错了。几番游戏下来,最后李东东中七个、大福五个、虎子三个,少爷中了八个,众人哗然。
“我操,挺能个儿啊!”虎子惊讶地看着神枪手。
神枪手摸摸鼻子,觉得害臊,他胜之不武,偷摸作弊来着,霍北在后头悄悄给他报位置呢……
至于霍北,老板压根儿没让人上。摊主认识这小子,当年在公园摆摊,不信邪,搞了个无限量蓄弹活动,只要不空靶就能一直打,结果被一个小孩儿杀穿积分榜,奖品一扫而空。
“啧,玩不起。”李东东索然无味,“咱老大飞树叶也能全给他干了。”
宋岑如自然是信的,隔着一条街都能扎破篮球,还有什么不能的。
奖品是毛绒娃娃,几个人都没要,宋岑如转手送给扒在摊位旁边看戏的小丫头了。
从打□□的人堆儿里钻出来,虎子被不远处的哄闹声吸引,“那边干啥呢,挤那老多人!”他踮脚往前探,就看见前面拉了个宣传横幅。
大福说:“过去看看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