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霍夫棱斯克小镇的司法官办公室,在外面忙乎了一天,累得屁颠屁颠的阿西奇奥夫,向椅背上惬意地一仰,就想好好休息一会儿。那把已经很旧的办公椅,立刻发出了连连的尖叫声表示严重“抗议”。他确实是太肥胖了,那把椅子有些顶不住了。
“喂,总机,请帮我查一下萨拉托夫市国家自然资源中心的电话号码好吗?”拿着电话的阿西奇奥夫,又从桌子上拿起一支铅笔,东翻西摸地找出一张破纸来,准备记下对方查找出来的电话号码。
刚刚把纸铺开,电话服务台的女接线员已把那个7位数的电话号码重复了两遍,可阿西奇奥夫还是没有完全听清楚:“你能再说一遍吗,小姐……谢谢你!”
在接线员再次重复了两次之后,阿西奇奥夫终于把那个电话号码写在了破纸上:“再次谢谢,小姐,祝你周末愉快!”
“你也周末愉快!”
外面天气很热,不象是通常的春天,好像今年的太阳特别的毒。阿西奇奥夫感到汗珠从脑门上不断的滴落下来,洒落在被他称为“代表着性格”的浓密的胡须上。这间小小的办公室里,通风条件不太好,又没有装空调,非常闷热,阿西奇奥夫总是呆着不舒服,特别碰上这种热天,这间屋子就象一个烤箱,热得要命。
阿西奇奥夫慢慢的拨动着他刚刚记在破纸上的电话号码,虽然他明明知道今天是星期六,萨拉托夫市里的人都是过双休日,周六一般不会有人上班,但他还是希望对方有人接电话,回答他的问题。
“喂,请问你是……”
“你好,请教一下,你能给我个人,跟我谈谈萨拉托夫市周边有多少石油蕴藏量吗?可能我问得唐突一点,请你原谅!”
“先生,如果你信得过,我想就让我来说吧……我至少可以胜任这方面的解答,因为我就是干这一行的。”
“我这么说,您是这方面的专家喽?”
“专家谈不上,只是懂得一点这方面的知识……我是萨拉托夫市国家自然资源中心的地质学博士,而且是专门研究地下蕴藏情况的,包括石油蕴藏。”
“太好了!您就是干这个的,我真走运,一上来就找对了人。请问博士,往岩石上钻眼搞测量这种事情,你也熟悉吗?”还没等说完,阿西奇奥夫自己就笑了起来,因为他的问话很混乱,说明他缺少这方面的知识,说话很外行。
“差不多是这样,这十几年来,我都是研究这个的。”地质学博士介绍说,“你能告诉我你想知道的确切内容吗?”
“博士先生,我叫阿西奇奥夫,是中亚地区霍夫棱斯克小镇的司法官,你叫我阿西奇奥夫就行了。我打电话的目的,是因为有一个问题不明白,也许你能够帮我一个忙。”
“噢!原来是这样。司法官,有什么问题你就直说吧!”
“还是叫我的名字吧,我叫阿西奇奥夫。”
“好的,阿西奇奥夫先生,任何时候我都有乐意尽我所能,为你提供帮助。”
“博士先生,你能这样说话,让我感到很高兴。我现在的问题,一共是两个。”
“但愿我能给你两个正确的答案。”
阿西奇奥夫稍稍停顿,环视了一下房间,门对面是当地仅有的两间简易监房,是专门用来给本镇犯了罪或者做了错事的人关禁闭的;后面还有一间小屋,里面挂了一张吊床,他在疲劳过度或喝醉酒的时候,一般会在这里过夜。
办公室的四壁上,贴满了各地发来的通缉逃犯的传单,其中很多罪犯可能早就被捕或被枪毙了,他对这种事的印象总是不深,甚至都不会好好的看一下那些无聊的通缉令。
“博士先生,”阿西奇奥夫又开口了,“在我们霍夫棱斯克小镇四周,你说到底有没有石油蕴藏着?”
“你指的确切地点是哪里?”
“就是伏尔加河的东边。”
“请等一下,司法官先生,我去查一下资料,一会儿就回来。我记得,我这里有你们那个地区的勘探记录,当时还是我亲自记录下来的。”
“太好了!我等着你的寻找结果!”高兴之余,阿西奇奥夫抓紧时间,从口袋里拿出点干烟草,他把话筒夹在肩膀和脑袋之间,把一大撮烟丝放进了嘴里,慢慢嚼了起来。接着,又把那个装废物的小铁盒拉到了面前,准备用来吐嚼过的烟渣子。
这时,对方讲话了:“司法官,你在听吗?”
“博士,我听着呢!对不起,我正在嚼着干烟丝,说话有点闷。不过,你还是叫我阿西奇奥夫的好。”
“阿西奇奥夫先生,我现在告诉你确切情况:那块地方勘探的最后结论,就是我亲自做的,所以我记得很清楚、很准确。首先你要明白,人们之所以认为萨拉托夫市周边地下有石油,是因为新的地震仪可以探测出地下的震波。你知道,油田中都含有大量的沉积岩,直到几年前,我们一直是通过测量震波反应,来寻找地底下的沉积构造的,它与那种不含油的变形岩层构造有明显的区别。在萨拉托夫市周边的大部分地区,我们最近发现,虽然在地层中有大量的变形岩层,可在这些岩层下面,都发现了沉淀结构,这要感谢新的仪器。这就是为什么近来萨拉托夫市周边许多地方石油钻塔林立的原因。不过这和你们那个小镇周边无关,您说的地方是指伏尔加河的东岸,对吗?”
“除非我们通话的时候,这个小镇突然搬家了。否则,霍夫棱斯克小镇估计还在原来的位置上,那个地方就在伏尔加河的东岸。”
“司法官说话真是乐趣!如果是这样,我敢肯定,在你们那个小镇周围的农田里、山坡上和河流里,全都是无油的变形岩层,在你们那里,根本没发现过任何沉积构造,我曾经亲自在那里钻探过。”
听到这话,阿西奇奥夫顿时一惊,含在嘴里的烟草差点咽了下去。他用力坐直身子,屁股下面的椅子几几乎要断裂开来:“这就是说,我们这儿根本就没有石油,就象妓女他妈的没脸皮一样,对吗?那些说这里有石油的人,都是他妈的扯狗淡!”
“大概如此,或者说绝对正确,虽然你的话粗了点。”
“谢谢博士,你真是帮了我的大忙!”阿西奇奥夫居然笑了起来,然后挂上了电话。
星期六晚上21点左右,东方霄龙床头的电话骤然响起,他迅速从半睡眠状态中惊醒过来,一跃而起,就去摸枪,但实际上却拿起了电话。
“喂,你找谁?”他的声音清晰而又坚定有力。
“我找‘野狼’先生!请问你是……”是凯莫尔·罗斯的声音,这位伊拉克驻俄罗斯大使馆的中校副武官,前两天已经和“野狼”秘密会见过。今天他用电话找上门来,究竟有什么急事?
“副武官先生,你找对了人,我就是‘野狼’!”因为他是用了变形声音,对方可能没有听出来是他在说话。
“这么说,你给我的号码,就是你住的房间的电话号码?”
“这是其中之一,我有五个房间,轮换着住,今天晚上住这个,明天晚上住那个,后天晚上再住另一个。电话线是巧妙地并连在一起的,我在哪个房间都能听得到。”
“不用说,是你在莫斯科的那些有权有势的朋友帮的忙吧?他们对你的照顾,可真是热情周到!”
“那是当然,因为这也是一种正当的需要,我来帮他们忙,他们适当提供点保障,理所当然。请问副武官先生,你这么着急的找我,有什么事吗?从你自身的安全考虑,你不应该往这里打电话的,尤其是这个时候,你更应该谨慎从事。你今天这样做,是不是有点让人不可思议?”
“这是特殊情况,我不得不这样做。我的老朋友,我们得快点谈。我现在是用大使馆前的公用电话在和你说话,但我估计这个电话也可能被窃听。这里出了件大事,在大使馆我的那个房间里,有个人很想和你谈谈,他急着要找到你,我想你该知道他是谁,他叫卡钦索耶夫,有人称他为车臣英雄!”
“老天啦,原来是他!”“野狼”想到了照片中的那个人,急忙问道:“怎么啦,难道他反水了?”
“这很难说!对‘自由天使’组织来说,确实是这样的。对你们而言,可能就不能这样说了。”
“是他自己说的想和我谈谈吗?”
“是的!是他亲口跟我说的。”
“他想和我谈什么内容?”
“关于‘哈拉巴里卡’行动计划,也就是撒旦命令或叫做死亡命令!”
“野狼”顿觉热血上涌:“他知道其中的多少内情?这是核心问题!”
“他对我说,这件事他只同你谈,不和其他任何第三者多说一句话,包括我在内。作为回报,他要求你送他安全离开俄罗斯。”
“这个条件好象有点讲不通,我暂时不能答复。”
“那我不管,我只是个中间人,只为你们搭桥牵线。就为这件事,我甚至担心自己的名声会因此搞得太大,明天就上全世界报纸的头版头条。这样下去,说不定没几天我也要求你帮忙了。”
“到那时你只管讲好了,只要你遭遇危险,我会毫不犹豫的出手相助。这次会面怎么进行?”
“20分钟后在哈塔公园,如果你迟到一分钟,他就取消这次会面,以后再也不会跟我和你联系了。”
“可时间不够了,我必须叫后援,说不定这是个陷阱,按正常推理,这种可能性非常大,因为世界上想杀我的人太多了,他们总想设个陷阱,让我跳下去。”
“我过去安排过不少次这样的会面,只有部分是陷阱,大多数不是。一般的说,我能看得出来,可这次我发誓绝对不是陷阱,我们的车臣英雄已经吓坏了,他是从追捕中逃出来的,阿里法·库尔达达耶夫及其手下正在追捕他。他说他需要‘野狼’帮忙离开这儿,别人他都不会相信,也信不过。”
“真啰嗦!你相信他,我又相信了你,三个人划了个大圈,这不就等于我也相信了他吗?那么,见面的事就这么定了?”
“看来一切顺利,‘野狼’办事就是痛快,够朋友!”
“可你忘了,这些年我能活下来,就是因为我从来不相信任何人,这次你算是让我破了个例,以后怎么得了?我的好名声就这样被你毁了!”
“你的危险总不至于比我在这儿给你打电话更加严重吧?要知道,在整个莫斯科市里,所有的大使馆电话都有可能被窃听。如果真的如此,我可能马上就会滚出莫斯科,被押回国内受审,甚至受到严惩,被拉出去枪毙。或者被捆上石头沉到幼发拉底河河底,这样更方便些。因为我现在这样做,很多人肯定不喜欢,包括我们国内一些掌权者。”
“野狼”迅速考虑了几个方案,在五秒钟内做出了决断:“20分钟后,我就去见他,让他按时出发。”
“可现在只有19分钟了,你的表是不是很准?记住,在哈塔公园见面,务必准时到那里,否则他不会出来。还有,让你那些俄罗斯国家安全总局的朋友们离远点,要不然,他也许就不需要你帮忙了,你看到的可能就是一具尸体。你怎么找到他?”
“我会找到的,我似乎认识他!叫他别担心,他的情况我都考虑到了,把我的原话告诉他,一个字都不要贪污。”
“到时候我会说的,绝对不会拉下一个字,也不会添一个字。”
“再见!”
“再见,好朋友!”
“野狼”挂上电话,他对凯莫尔·罗斯绝对信任,卡钦索耶夫反水这件事,看来不会是个圈套。即便真的是圈套,这种事情也难以回绝,因为这个“诱饵”实在是太诱人了,“哈拉巴里卡”、“撒旦命令”,这几个字眼深深吸引他的目光和心思,他绝对不能放弃任何机会,去了解这些字眼的含义和目的。
时间已经很紧,马上就得出发,根本没有时间叫亚夫林特斯基上将他们派人过来了,何况俄罗斯国家安全总局的局长大人也不会对可能发生在哈塔公园的枪战感兴趣,这是国内事务,应该找内务部警察总局,这必须跨渠道联系,势必要拖延时间。可现在离会面只剩18分钟了,任何拖延都是不能允许的,这种特殊的会面千载难逢,机会一闪而过,会面必须按时进行。
但是“野狼”并不想孤身一人前往,那样太危险,他至少需要一名司机,随时帮他控制住一台车。在这样紧急的条件下,去应付这样特殊的情况,眼下只有一个人选。这一天来,他一直在想一个去见见她的理由,现在终于有了。
她就是勇敢的女记者别莲娜!让她和自己一起出发,应该是可以的,即使不太合适,也只能这样了,他已经没有其他选择。再说,通过最近几天的事,他也已经发现,这个看上去柔弱的美女,内心其实很坚毅、很勇敢、很执着,脑瓜也还算灵活,应该可以成为自己的一个临时帮手。
就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