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么关心我，你是不是喜欢我。”洛德提着水桶，拿着水瓢浇花。
    萨丽一听，哈哈大笑起来。
    “干嘛？”
    “知道我们之间相差多少岁吗？”
    “你多大。”
    “我20啊，你才不过一个八岁的小屁孩，我喜欢谁不好去喜欢你啊。”
    “我也是开玩笑的，我一直觉得你有近30了。”洛德想了想，说出了那晚的真实感想。
    她的背影真的很苍老。
    萨丽一听，颇为气愤地放下手中的织物，但想了想，呼了一口气，说道。
    “所以有些事情也只能是玩笑咯，也有付出后不能成就的努力，也有坚信至最后本质是欺骗的谎言，更有一开始就被否定套牢的宿命……”
    “又开始啦，净说些奇怪的话。”洛德吐吐舌，做了个鬼脸，随即跑到一旁追着蝴蝶洒水。
    萨丽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笑笑。
    ·
    洛德缓慢地一步步向前：“早知道我就不努力了。”
    “为什么要喜欢希尔？”萨丽坐在黑暗深处，幽幽地，像那天一样说出那句话。
    洛德发疯似的奔走起来，冲到萨丽面前，正对她的眼神。
    不知道为什么，洛德竟有些退缩了。
    幽幽地，似乎也看清楚了，那条黎明下无限延伸的路。
    也看到了地平线处，远方的自己，究竟是何模样。
    ·
    我从帆布笔袋中找到了那张纸。
    不知道为什么，写希尔是否喜欢我的纸，像是从哪撕下来的。
    如此不正式，让我对她的能力颇为怀疑。
    打开的纸甚至还泛着微黄。
    只是打开的那一瞬，我惊呆了。
    纸上是希尔和一个我不认识的人的字迹。
    那个笔迹我却在哪里见过。
    哦！我记起来了，一些书写习惯与字距。
    跟每天早上我到班上，黑板上写着的“洛德是猪”的笔迹一模一样。
    我隐隐不安起来，开始读那张字条。
    “你们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一开始觉得他很可怜罢了。后来他那么懦弱，我看着就觉得烦。”
    “知道洛德为什么每次都跑这么快么？我觉得里面有鬼。”
    “呃……”
    “快说，你不是喜欢我么？要背着我去包庇其他人么？”
    “你们该不会会对洛德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吧。”
    “不会，我们只是想知道他为什么跑这么快。”
    “算了，告诉你们也没关系，其实他没多厉害，你们每次以为他往家里那儿跑，其实他在那个岔路口的时候往右走，上了后山躲着。”
    “原来是这样……谢啦。”
    “周末我家要去野餐，你来吗？”
    我没有看下去。
    看到这里已经足够了。
    我带着纸条去找希尔。
    希尔看我的眼神终于变了，自那一天之后。
    由不屑变为震惊。
    仅持续了不到一秒，又由震惊变为不屑。
    “你是怎么拿到这张纸条的？我应该丢进了垃圾桶才是。”
    “这是真的吗？”我问道，声音颤抖。
    “是又怎么样？你这翻垃圾的，跟垃圾一样的东西。”
    “亏我这么相信你！”我几乎是咆哮了。
    希尔惊恐了，因为若以她的视角来看我，我的神情好像下一秒就会把她吃了似的。
    正巧，野兽们经过，希尔朝他们跑去。
    “捡垃圾的疯子！”
    野兽成员扳扳响指。
    我也知道我该做什么。
    一步后退，抓起地上的砖头。
    “大胆向前，如果你们的脑袋不想破一个洞的话。”
    我的声音似乎令周遭的围墙都为之一震，野兽成员也为之驻足。
    相视一笑之后，似乎像不怕死一样接着前进。
    他们肩与肩的距离约有二十厘米，在我看来是最棒的距离。
    我不能下杀手，因为我……
    所以只要能锁定那个地方。
    我将劲灌输进腕与臂里，悄无声息的生理活动照应着我平淡无奇的手臂下摆动作。
    在他们看来却像死神寥寥数逼，编写了判决书。
    我扔出的砖头几乎是水平与地面运动，带过一阵呼啸的风，砖头刚好近二十厘米，准确无误地从当中两人的肩隙穿过。
    砖头应声碎裂，在他们身后的墙砸出了一个小窟。
    “滚！”
    他们四散而逃。
    我筋疲力竭地靠墙坐下，手里依旧紧攥着那张纸条。
    没过多久，下起了雨。
    这场大雨后，应该快入冬了吧。
    ·
    “那张纸是我按照我所见到的，撕同样格式的本子，进行了一系列老化处理仿造的，字迹也是一点点临摹下来的。只是那个女孩为什么没有坚持下去……”萨丽说，“我能看到过去与未来发生了什么，却无法知晓故事当中的感情。希尔对你有感情，也许没有，只是通过这件事，我想，在你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要是早知道这样的话，我还不如一直像原来那样，起码不会……现在我看见她会觉得很恶心。”洛德声音颤抖，“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至始至终，你走到现在，究竟是为了什么？”萨丽直视他的眼睛，“为什么会喜欢希尔？”
    ·
    我不明白，我一直都不明白。
    她为什么要揪住这个问题不放。
    是想揭露我我情窦初开，不知天高地厚，而现在一事无成的羞耻感吗？
    我想大概不是。
    我对希尔，应该是谈不上喜欢的。
    只是她为什么这么特别，以至于在谎言被揭露之后，我会有如此大的情绪起伏？
    我在迁怒什么？
    不。
    倒不如说我在追求什么。
    处在那个环境下的我，为什么会去与希尔结缘。
    在大榕树下，我有勇气跟她说，会成为她最好的朋友。
    因为我在向往着。
    自己跟她的相遇，如若在平淡些。
    我是个普通家庭的孩子，在班上成绩不好不坏。
    能跟她在一次“我没带橡皮”的机遇下相识。
    再退一步，我希望自己能有能力去打趴那群野兽，然后能跟她在学校的池塘边，安静地吃着便当。
    但我不能。
    因为我活在这里。
    就在这里。
    所以只能做到如此而已。
    迁怒的理由，在我心中也有了答案。
    怎么能怪萨丽呢，自己不是早就注意到了吗？
    多少个放学时分，看着她跟野兽党一起走出校园。
    又是多少节课堂上，看见她在跟野兽传纸条。
    所以我才想进步，我才想……
    “总有人会……”
    是啊，总有人会。
    付出牺牲，抛弃自己喜欢的东西，乃至舍弃生命……
    ·
    “因为，总有人会……”我坚定不移地答道，“得到只属于自己的救赎。”
    萨丽满意地笑了，如歌吟般说道：
    “哪怕重蹈覆辙。”
    雨停了，窗外洒进如水的月光。
    依稀照亮那张不再彷徨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