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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傍晚的奇袭
    出塞第七天。
    从昨夜开始,天上就在下着绵绵的小雨,直到今天。
    地面湿滑了不少,蒙蒙小雨如雾,限制了人们的视线,稍远处变得模糊起来。
    郑清白在帐篷里戴好斗笠,防雨的物资准备不足,采购的人不知是贪便宜,还是中饱私囊,买了大量的斗笠,却没有多少蓑衣。所幸斗笠还算合格,没有漏雨的地方。
    小六儿在旁讥刺道:“这斗笠还算好,要是碰到那黑心的,全买最小号,除了头,什么都遮不住。”
    郑清白微微一笑,掀开帐篷,先走了出去,小雨细细密密,不见尽头。人们忙着拔营启程,在雨中急匆匆地走动。
    “这鬼天气想来也不会遇到什么马匪。”
    戴嵩仰头看了眼灰蒙蒙、白毛毛的天空,一缕微风在营帐间吹过,带着些微的寒意。
    收拾齐整后,商队冒着毛毛细雨前行。
    小雨下了一天,连晚饭都只能吃干粮,喝冷水,唯有少数人可以吃上热食。
    小六儿故作平静的望着远处升起的一缕炊烟,唯有眸子里一闪而过的不满,透露出了他的真实想法。
    “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他不快地嘟囔一句,“连晚上睡觉都睡不好。”
    戴嵩皱了皱眉毛,抬头向远处看了一眼,问道:“你们有感觉到什么动静吗?”
    郑清白闻言霍地站起来,看向帐篷外。
    “什么动静?”有人不解的问。
    小六儿往外走了几步,淋着雨,仔细的听辨着空中的细微风雨声,说道:“没动静啊。”
    “或许是我的错觉吧。”
    戴嵩揉了揉太阳穴,怀疑自己有些紧张过度。
    郑清白捡起斗笠戴上,按刀走出去,前脚刚踏出帐篷,就听见营地里吹响了警戒的号角,下一刻就仿佛是约定好的一样,隆隆的马蹄声响起。
    在夜色与细雨中,仿若是从四面八方一齐朝郑清白扑过来。
    令他迷茫,令他彷徨。
    一瞬间,郑清白懵在原地,伫立不动。
    片刻过去,他猛然醒过神,扭头盯着戴嵩,右手当即拔出雁翎刀。
    “备战!”
    嘶厉的尖啸在营地上空回荡。
    马蹄轰隆,很快把声音镇压下去。
    杂役们慌张乱成一团,找地方躲藏。
    “去营地中间,他们的目标是那儿!”戴嵩极为老练的说。
    众人提刀便向营地中间奔去,戴嵩一把拉住同样行动的郑清白,吼道:“去拿你的十字弩!”
    话毕,戴嵩就丢下郑清白,冲入细细雨幕里,只留下一道黑色疾奔的背影。
    郑清白急忙转头回到帐篷里面,翻找出十字弩和箭筒戴上,些微茫然的重新踏出帐门。他知道戴嵩这是为自己好,一个修为都没有的人,去和尚未知实力深浅的凶悍马匪战斗,大多数情况都是送死。
    心里微暖的同时,他也冲入了雨幕,朝着营地中间飞奔。
    商队的宿营地不比军队,外边没有任何阻拦,唯一能对马匪起阻挡作用的就是杂役和车夫们搭建的简易帐篷。
    此刻,这些帐篷大多都被撞倒或是砍翻,没来及逃走的杂役体温尚热,猩红的血液混着雨水在地面流淌,形成条条扭曲的血流。蹄声还在响,马匪在继续向里面冲锋。
    战斗爆发!
    郑清白听见了厮杀声,站住脚,举起十字弩向前看去,一名马匪冲入到他视线中,一刀砍倒一名慌不择路逃跑的杂役,向郑清白投来了凶狠的目光,轻喝一声,没有多少犹豫,就挥刀骑马冲了过来。
    嘭的一声轻响。
    弩矢笔直的从十字弩里射出。
    马匪矫健地扑伏到马背上,规避弩矢,目光中弩矢从一旁射过,他极为轻蔑的怪叫一声,重新挺起身体,挥舞弯刀,充满自信的杀奔郑清白面前。
    郑清白慌忙上箭,不断抬头观察马匪,见距离越来越近,上箭的动作也越来越粗糙,心里焦急恼怒,迅速丢掉十字弩,拔出雁翎刀,灵活闪到一旁,以免被马匪撞倒。
    弯刀在细雨中不断遭受拍打,密密的雨珠洗刷着殷红的血液,重现出锋利的刀芒。
    近了。
    骑马冲锋而来的压迫感令郑清白呼吸骤然一紧。
    弯刀若月,斜劈而下。
    郑清白咬着牙,挥出了雁翎刀,划破雨幕,砰的一声,溅起一道血光!
    半截刀尖甩飞上了半空,又笔直的落下。
    一条狭长的口子从马匪右腹前面划到后面,在战马的颠簸中,一堆东西从伤口里流出,吊在身子上。马匪的两脚卡死在马镫上,由是不坠,血液与热气很快就在沁凉的雨水中冷掉。
    战马似乎也意识到什么,停了下来,站住不动。
    “就这点实力吗?”郑清白喃喃,“吓死我了,差点以为就死定了。实力这么差竟然还学人当马匪!”
    他瞥了眼地上的十字弩,这破弩也没什么用,还差点害死自己。
    不远处的厮杀声越来越大,郑清白没去看马匪尸体,免得自己恶心,挥起雁翎刀就赶往战场。
    还未接近,便有浓郁的血腥味传来。
    马匪们终是没能冲穿营地,失去战马冲锋威力与灵活的他们,已然输掉一半。
    喊杀声此起彼伏,郑清白也认不得谁是谁,不敢冒然上前,砍错了人倒不打紧,万一自己被人砍错就完了。
    他游离在战场边缘,伺机找出某个落单的人。
    突然,战场中央一个大胖子一跃而起,手持一柄威武大气的关刀。
    我的天!郑清白微怔,胖子配关刀,这个组合怎么看就觉得奇怪,关刀不该配壮汉吗?
    那大胖子右手握住关刀尾端,在半空中旋转成圆,刀风阵阵,逆着吹散了雨珠,然后他急坠落地,握着尾端,劈下关刀,所蓄之势如河水决堤,洪水倾泻。
    郑清白看见两扇刀风从地面溅起,片片水花洒溅,一名手持九环刀的魁梧大汉向后跃起,暂避胖子锋芒。
    那大胖子似乎是鹿大统领,那么与之对敌的大汉就是马匪首领喽?
    泥泞,积着些微水的草地上响起踏踏的急促脚步声。
    郑清白看见一人持着横刀朝自己冲来,看装束不似马匪,立马喊出今晚的暗号“红花两岸生!”
    来人一怔,停下脚步,回答道:“涛水一江流。”
    “兄弟呀!”郑清白道,“我们是自己人。”
    汉子颇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为自己看错人而羞愧,但看见郑清白站在战场边缘,似有避战之嫌,立即问道:“你为何在此,不去加入战斗?”
    郑清白知道他误会了,解释道:“战场昏暗,我怕辨不清自己人下错手,所以在这里寻找落网之鱼。”
    汉子也觉有理,便道:“你随我来,免得你在这里又叫人认错,万一被自己人放了暗箭,岂不死得冤枉。”
    郑清白后背一凉,乖乖,要是没他提醒,一不小心成为了自己人的目标真是冤枉。他急忙跑过去,随汉子一起行动。
    “鹿大统领已经率人压制住了马匪的攻势,他们只有五六十人,不多时就要溃败,我们从侧面重新杀进去,把后路留给他们,逼他们逃跑,那时马匪战意全失,只顾着逃跑,就容易对付许多了。”
    汉子把自己的计划交代给郑清白,听得他头头是道,感觉很有那么一回事,虽然他什么也没听懂。因为汉子情绪激昂,说话快速无比,他乌噜噜听了个大概,但汉子神色认真诚恳,一副很厉害的样子,让郑清白不由得跟着认同了。
    两人提着刀,杀进战场,汉子主攻,郑清白负责在旁阴嗖嗖地补刀,时不时来个咸鱼突刺,挥刀刺入马匪的肾脏位置,叫他们活下来,也要体会什么是生不如死的滋味。但这个几率太小,商队是不会留下马匪活口,逃不走的伤员会被直接送到西方地母那里去报道。
    没多久,马匪们开始溃散,上马逃跑,魁梧大汉见事不可为,逃跑得尤其快,毕竟是大哥,在这乱匪丛生的地方能混成一方头领,不仅要本领强,逃跑的本事也要强才行。不然早就在一次次劫掠中丧命。
    魁梧大汉当初也是从一个普通马匪成长为马匪首领的,他的逃跑本领是经得起时间考验,危险考验的。当别的马匪还在想着怎么安然无恙的脱战,他就已经发挥本领,迅速找到了马匹,一骑绝尘而去!
    果然不愧是当大哥的,逃跑都比手下快!
    鹿大统领砸吧嘴,一阵索然无味,那家伙跑得太快,一个闪避就没了人影,叫人钦佩。自己若是也能有对方那般灵活潇洒的逃跑手段就好了,他心想。
    商队护卫分出一部分人去寻马追杀,剩下的人解决没能逃掉的马匪,营地的战斗很快就宣告结束。
    郑清白和那位汉子不知觉间就已分开,有人开始指挥处理尸体和寻找伤员。
    细雨飘蒙下,一道道火把点燃,驱散夜色。
    郑清白握着火把,跨过地上的尸体,寻找自己一队的另外五人。
    他率先看见了戴嵩,黯淡的光线外面,戴嵩挥刀落向地上一人,一道血液飙溅在戴嵩身上,他身上早已染红,不在乎多的这一道血液。
    戴嵩疲倦地挥了挥刀,抖落上面的血珠,余光瞥见郑清白,眼神中残留着杀意,凶狠而冷漠。“你还活着?”他轻轻淡淡的询问。
    “嗯。”郑清白小心地点头,走过去,火光照到戴嵩及地面那人。
    死者不是马匪,他有着长发,皮甲与黑衣也和郑清白的一般无二,喉咙处那道深及见骨的伤口流泻出血液。
    “他伤太重,活不了了。”
    戴嵩平淡而疲劳的解释,然后深深叹了口气,埋头走掉。
    郑清白注意到地上那人的小腹,暗红一片,锋利的弯刀捅进去似乎搅碎了他的肚子。荒野之中,一个小小的商队纵然有大夫,也治不了这种重伤。只能用纱布替他包裹好伤口,然后祝愿他死的时候少些痛苦。
    而这种祝愿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没用的。
    这个世界的医疗条件太差。
    郑清白跨过他的尸体,默默跟上了戴嵩。
    “倘若有朝一日,我也遭遇重伤,不要犹豫,杀掉我。”
    戴嵩注意到他跟上,平静的嘱咐。
    “我也是。”
    郑清白努力淡然的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