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哭，但就是感觉泪水像是决堤的河水一样无法控制，他也说不清楚自己的感觉，是庆幸，绝望还是……
    总之，他太想痛快地哭一场。身体又开始痛了，他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萤萤晕了过去，他呆呆地看着她。黑衣人冷漠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但他毫无反应，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他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他只是呆滞地看着萤萤。
    黑衣人抬起脚，再一次狠狠地把他踩在脚底下。他踩在祁孟凡的脸上，祁孟凡的半边脸浸在泥水里，他睁着眼，想看清什么，但却什么也看不清，只有乌黑的泥水和肮脏的鞋垫。他的脸被狠狠地压在泥水里，泥水里的石头，给了他一点知觉，接着浑身的痛感再次袭来，他想动，却动弹不得。
    那把刀，再次插在他眼前的泥土里，还是一样的亮，一样带着一股寒气。
    “没用的东西！”黑衣人往地上吐了一口痰，狠狠地冲着祁孟凡喊。
    祁孟凡没有反应。
    黑衣人把那把刀抬起来，架在他的脖子上，祁孟凡浑身一震，按理说，他应该拿出那个黑盒子，但是他没有，因为面对死亡，他竟失去了知觉——他怕极了死。
    黑衣人踩着他的身体，用那把刀，轻轻地在他的脖子上来回摩擦。
    “看看啊，这刀多锋利啊。而看看你，没用的东西！”这是他第二次说“没用的东西。”
    “你现在就像是一条狗你知道吗？啊？！你看看你自己，没用的东西！”
    “你应该知道，这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这是梦鹄世，不是你的小山村。你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凭什么来保护你的女人？就是一条狗，也懂得垂死挣扎，你看看你现在，被一把刀吓得连动都不敢动，你是个男人啊！你的血呢？你的肉呢？都被你的懦弱吃了吗！啊！？”
    “要活下去，你要用你的血！你的拳头！你的力量！让你的对手畏惧！而不是像是傻子一样，在这里等死，在这里懦弱地畏缩！你懂吗？！”
    他狠狠地踩着祁孟凡的身体，那把刀，在空中挥舞，他抓着祁孟凡的头发，把他提到自己面前，用双眼死死瞪着他，他的情绪很激动，脸上青筋暴起，瞬间充血涨红，口水喷了祁孟凡一脸。
    他吼完死死地瞪了他很久，终于，一撒手，把他砸在了泥水里。
    祁孟凡像是死狗一样掉在了脏兮兮的泥水，现在，他整个人身上都是泥水，狼狈不堪。
    他又拿起那把刀，再一次架在他脖子上，但是很快，他又把刀拿开了，把它扔在了泥水里，再次溅了祁孟凡一脸。
    “你不配死在这刀下。废物的血，不配。”他冷冷地丢下一句话，然后走了。
    祁孟凡仍旧没有反应。
    黑衣人走过去，把萤萤从地上拎起来，他站在那，看着祁孟凡。
    “你没有能力照顾她，你还是想好接下去一个月该怎么活吧。她，我带走了，等你什么时候活下来了，我会找你的。”
    他面无表情地说，但眼睛一直看着祁孟凡。
    祁孟凡毫无反应，如同死尸一样躺在泥水里。
    黑衣人叹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
    但是，一个人抓住了他的脚，这个人，就是祁孟凡。
    “不！不能！你不能带走萤萤！不，不！……”他用祈求的眼睛看着黑衣人，他的眼里充满恐惧——他害怕。
    黑衣人挣脱开他的手，狠狠地踩了他一脚，然后瞬间消失。
    “不！”黑暗中一声绝望的嘶吼。
    祁孟凡疯了，他真的疯了，他嚎叫着，不顾一切地跑，向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跑，他已经毫无知觉，他疯狂地跑，不停地嘶吼。
    “不！把萤萤还给我！还给我！不！萤萤！萤萤……”
    他在烂泥里不停地跑，任凭伤痛折磨他，他无数次跌倒在泥水里，吃了满嘴的臭泥，浑身没有一处是干净的，无数次在狂跑中被绊倒，像是一个球一样在泥水里滚，像是一条落水狗一样狼狈，他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血，总之一路都黑色和红色的混合，一路上都是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脚印。
    他简直不像是一个人了，浑身都是黏糊糊的烂泥，像是臭水沟的烂泥一样，一只脚高，一只脚低，跑起来就像是一个小丑，脸上都是血，和黑色的烂泥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头发，就像是一坨泥巴，在他的身上，衣服就像是堵水沟的破布，又脏又臭。
    但他不顾一切地跑，明知道不可能追上，但是他就是要跑，向着那个方向，一直跑，一直跑，他相信，他会找到萤萤的。
    ……
    他再一次被绊倒，他狠狠地摔在烂泥里，他已经不知道这是多少次了，他已经麻木了。
    只是这一次，他再也爬不起来了。
    他趴在泥水里，号啕大哭。
    他崩溃了。
    不知哭了有多久，他昏了过去。
    ……
    黑衣人站在祁孟凡身后的树林里，定定地看着祁孟凡不停地跑，不停地摔倒，最后哭得晕过去，他叹了口气，这孩子太执着了。
    萤萤在他身后，从开始到现在，她的眼睛一直是眼泪汪汪的，她想哭，却又不敢哭出来。
    黑衣人摘下面罩，赫然是吴爷爷的面孔。
    “爷爷……”萤萤看着他，想说却又不敢说。
    “孟凡哥哥他……他没事吧……”
    吴爷爷叹了口气。
    “放心吧，就是伤心过度了，他身上的伤倒是小事，只不过他多久才能从这阴影里走出来，就不知道了……”
    “那村子里的人……”
    吴爷爷的身体一震，扶着树用颤颤巍巍的手拿出一个透明的玻璃瓶，里面，有三滴鲜红的血，而且，这三滴血之间好像有什么在阻隔，导致无法混合在一起。
    吴爷爷紧紧捏着瓶子，上面还有他的体温，他的手颤抖着，最终，还是把瓶子递出去了。
    “都在这了……都在这了……去吧，快去……”他脸色苍白，越来越无力。
    萤萤含泪向祁孟凡跑去。
    吴爷爷的脸涨红了，他感觉有些喘不过去，他瘫倒在地上，闭上眼，感觉自己的眼睛湿了。
    “孟凡，爷爷能帮的，就这么点了……就这么点……”他说着，竟掩面痛哭。
    ……
    那三滴血，最终，还是被祁孟凡喝下去了。萤萤最后摸了他的脸一次，在他脏兮兮的脸上亲了一口，把一样东西塞进祁孟凡的手里，含着泪，和吴爷爷走了。
    进入密林的时候，她最后看了祁孟凡一眼，他躺在烂泥里，刹那间，她泪水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