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刚成婚的两个儿子都玩得乐不思京城了,然而在今日朝会上还有另一个小子来惹温雅心烦。
她那排行老四的糖豆,小时便送到夕国给他翁翁培养,到今年也有十叁岁了。因着同盟国朝谒会,那老国王大概是为给夕国镶上周宗主直系的金边,便立刻传位给了糖豆,让他名义上带领使团来大周朝谒。
夕国本因土地贫瘠人口稀少,在温雅的经济战略中进不了核心圈子。不过后来随着热教扩张,那边因为在西部沙原之中算是气候相对湿润的一片,倒也吸引去了不少移民,因而越加繁荣起来。虽说温雅不甚常去,但宫中面首们有时去趟远点的地方游玩,也是会特意去夕城看望糖豆的——何况就算长辈不去,这孩子早就不是小不点了,不也能自己坐车回来么?
然而糖豆就是怪得很,温雅先前途径夕城时他都不乐意出来见一面,寻常写信发电报给好几个爹爹和兄弟们都写了一圈,也极少提及娘亲。
温雅多少有些知道,这小子是怨自己当年将他送到夕国了。可这又不是她一个人独断决定的,实乃是身为宗主与夕国老国王盟约一条,在糖豆出生前就定下的,总不能因他失信于附属国。
今日排到夕国使团上前谒见,糖豆已然生得个子颇高,长开了些也显出多有继承梅谢那般艳丽的容貌。虽说在公务的场合面对宗主自是恭顺守礼,但同盟之中也都知道这夕国的小国王乃周宗主之子,因而元首们也对他这般没甚经历的小儿多了几分尊重。
糖豆虽说对梅谢也有怨气,却十成十地遗传了他这亲爹的偷懒习性,平日里对治国之法也疏于学习。原本来朝会他就只是为了露个脸,因而全程都在神游天外,倒是没在其他同盟国元首面前表露出对他娘的不满。
散会后雨沐叫他到升清殿用午膳,糖豆琢磨着今个公务繁忙他亲爹该是不会出现,自然高高兴兴地去了。然而他刚进了殿,就看见温雅已经坐在桌边一边看着会上的速记一边用茶杯盖撇着浮沫,脸上的笑顿时收了起来,故意恭敬又冷淡地行礼:“良宁见过主帅。”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同娘亲讲话?”雨沐将糖豆拉起来轻拍一下,算是明面上教训了,“快坐下吧。”
温雅对这小子的态度也有些不爽,不过毕竟是自家孩子又很久没见过了,总归不会在这时候摆长辈架子。
而糖豆在私下里见到娘亲怨气更盛,别别扭扭地在一旁落了座。本想以节食表达不满,没想今日午膳上了他小时最爱的松鼠鳜鱼,在夕城可是很难吃到,糖豆不由得多吃了两口,而后又吃了两碗饭。
许是因为鱼和饭都太好吃了,糖豆心里的不满也稍消散了些,便听见他娘问起来:“你翁翁近况如何?这回没有一同前来,身子可还大好?”
她突然开口,让糖豆差点没呛着,只努力压着声音答:“回主帅,翁翁尚且康健,这回让我领队只是为了历练一番。”
他还没学会打官腔,倒是实话实说了。然而如此看来,这历练的效果也不怎么样。温雅又随口提起:“若他来了,倒是能谈谈你的婚事。不过你也到了能做主的年纪,此行不如见见婚配的人选,回去再与你翁翁讨论一二。”
谁知糖豆听了便炸毛起来:“主帅已经遗弃了我的前半生,又要再将我后半生卖给什么其他人么?”
“糖豆!”雨沐连忙制止他继续说下去,却也不晓得他为什么会抵触此事,“你娘自然是为了你好,趁着朝会期间诸国富商贵胄来访,也好认识些青年才俊。”请记住网址不迷路щōаⅰjuse.cōм
糖豆对他大爹爹的态度立刻软化下来,但还是低声嘀咕:“我不要什么富商贵胄……往后就算是非要成亲,我也只想寻个真心人……”
他以为这样说了那位冷酷无情的监国军统帅肯定要发火,谁知温雅听罢只点了点头:“嗯,也行。”
这让糖豆不禁松了口气,想了想却又觉得有些回过味来:他娘不管他的婚事了,岂不说明当真一点也不在意他这个不重要的儿子了?
如此一想,碗里还剩下的半块鱼肉都不香了,糖豆味同嚼蜡地咽下去,不禁心里暗自发誓他以后要找个当真爱护他的妻君,不能同某人那般,更要让某人看看,就算没有周宗主的荫庇他亦能过得很好。